最重要的,是我一直逃避著不敢去設想的未來命運,好像終於有了出路。
我承認,雖然一直自詡一個有計劃有打算的人,但在如同著魔般斂財的幾年裡,畢業後的日子何去何從,我並沒有想好。當時大四在即,我因成績突出而獲得了一個全專業同學都眼饞不已的在上海的實習機會,但我並不覺得開心。去有名的廣告公司實習,以我的能力肯定能轉正,之後便可預見地成為一名都市白領。上班的同時我會繼續著和那些男人們的遊戲。
世界很小,有錢人的圈子更小,也許有一天我手機里的幾個男人會發現他們竟共享著同一個女友。就算行了大運我沒有被揭穿,那總有一天我也會玩不動了。到時候的最優解,便是從那些我被我玩弄於鼓掌、根本看不起的男人之中選一個硬體條件最好的,草草結婚。
婚後我還是需要假裝,在婚禮上假裝成夏浚譯和李菲菲的千金,在婚後假裝溫柔賢惠的妻子。和李菲菲一樣,日夜不停地捯飭自己,以求陪丈夫出席聚會時能接收到他朋友們投來的猥瑣目光,也許還會生下一個小孩——這是讓我最痛苦的一點。
除卻這個孩子也將認識夏浚譯這個渣滓、還要叫他外公不說,如果按照這個路徑走下去,我也只能以「夏知瀾」的身份去愛他,看著他喚那個我不愛的男人「爸爸」。我的骨血,原本是我身體一部分的那個美麗的生命,就算冒著生命危險、忍著劇烈的疼痛生下他,我竟然也無法用自己真實的面貌去寵愛他。他會一直認為自己的媽媽是一個氣質高雅的大家閨秀,永遠聽不到媽媽曾經在福利院掏鳥窩、採花蜜、把別的小朋友捉弄得哇哇大哭的故事。
我想過要剝掉身上這些年自己親手貼上的偽裝,但談何容易?人都喜歡按照熟悉的規則生活,就算能清楚地預見到這條路是個死胡同。人總想著,再過兩年吧,現在一切都還挺好,兩年之後再尋求別的出路吧。於是整個人生就在這種「再等等」中被消耗殆盡,等回看的時候才意識到,兩年又兩年,累積起來便是一輩子。一切都太晚了。
如果想將人拉出原本的軌道,最好的方式便是給他一個新的開始。
到一個新的大洲去,還有比這更嶄新的開始嗎?
我當即推說身體不舒服要回學校,到了宿舍就開始了解出國讀碩士的信息。
我只花了三天便選中了洛杉磯的這所電影學院——選洛杉磯,是因為我愛看的許多美劇都取材於這裡,我對這個城市在無形中早已有了一些二手的了解。選這所學校,是因為我還有一年就要畢業了;但那時的我,沒有托福成績,沒有作品集,所有洛杉磯的電影類專業中,只有這所學校的編劇專業需要的作品最少且方便準備,托福成績的要求也低得我極具信心。我的主要目的是逃離,而不是讀個好碩士,穩妥對我來說比優異重要千百倍。
要出國,花一大筆錢是難以避免的。雖然我那些年從各路男人身上挖來了一小筆積蓄,但這點錢在美國昂貴的學費和生活費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於是我在準備托福和作品集的同時,也不忘等待和創造機會,從夏浚譯那裡搞來一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