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中天,楊過隨大流找了個茶寮坐下,預備用些乾糧,養養精神,不意在此處見到了心中念著的那個人。
穿著素色衣裳,戴著冪籬,為吃茶方便,她將垂下的紗簾掛起,面容隱在紗下,時能見其下頜。
感受到他熱烈的注視,代真轉頭去尋,半晌,突然笑了。
不期而遇。
二人並桌,楊過也不忙著吃了,含笑看著代真。
這讓她怎麼吃?
代真嘆氣,「你不餓嗎?」
楊過搖頭,臉上的笑容令人牙酸。
代真縱然看不見,也覺得不自在。
四周人多,他二人並未在此多說什麼,等到天上的日頭不那麼大了,結伴沿著平直的道路散步。
代真能感受到楊過的內心平和許多,便笑問他,「你煩惱的事情現在有結果了嗎?」
楊過面上溫和的笑意隱去,他大概還需要一些時間才能真正接受自己的身世。
即便楊康是個狡詐卑鄙的賣國賊,他也不願意對人道他的長短。
「與以前一樣,沒有更好,也沒有更差。」楊過自嘲道。
代真體諒他的心情,並未盤根問底,「說來我在京城並未得到更多關於楊叔父死訊的內情,只是了解了一些他幼時的往事,你想聽嗎?」
楊過沒出息地十分好奇。
代真裝作沒發現他的不自在,自顧自道,「要找到當年在王府做事且切實伺候過楊叔父的人不容易,我找了很久,只找到那時替楊叔父養過一段時間馬的馬夫。
那馬夫年紀大了,許多事情記不起,卻有一件事讓他印象深刻。
他說楊叔父十三四時喜愛騎馬,王爺便搜羅來一匹萬里挑一的大黑馬,神駿暴烈,楊叔父喜不自勝,立刻便要上馬試試,卻被黑馬甩了下來,下人們膽怯不敢上前施救,是王爺不顧自身安危將楊叔父從暴亂的馬腿下救了出來。」
她奔走近一個月,只打聽到這麼一件小事。
可這件事十分重要,它能夠證明,楊康認賊作父並不全是貪戀富貴,還有一部分為情所動。
楊過聽罷,深深地嘆口氣,「無論這中間的過程如何曲折,做錯事就是做錯事。」
可他心底卻也得到了一些安慰。
死去的已經死去了,畫地為牢的都是活著的人。
夕陽將人的影子拉的老長,楊過和代真二人的影子交錯在一起,仿佛融為一體,什麼也不能令他們分開。
楊過胸中鼓譟著,側頭看著代真,突然想到柯公公問他的話,「真丫頭如何了?」
他的嘴角上揚,眼中閃爍著細亮的光芒,被夕陽染成金色,他輕輕地叫了一聲,「真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