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昧搖頭,問:「你和我娘怎麼認識的?」
問得突然,鍾憑欄一愣,又笑:「聽老趙說你知道她認得你娘了,現在來問我了?」
昭昧目光不動:「怎麼認識的?」
「我和你娘……」鍾憑欄湊近了,壓低聲音,有些神秘。
昭昧不自覺豎起耳朵仔細聽,就聽她聲音一揚:「自然是天雷勾地火——就那麼認識了唄!」
昭昧站直身體,直視她說:「我查過你。」
「哦,是嗎。」鍾憑欄滿不在乎道:「查出什麼了?」
昭昧道:「你的過去曾經中斷,往前的事情沒有半點消息,往後的事情……那時候我娘已經入宮,你總不會和趙娘子一樣在宮裡認識她。所以,往前發生了什麼?」
鍾憑欄合掌大笑:「很不錯!」
昭昧無動於衷,仍問:「你從前是做什麼的?」
「從前嘛……」鍾憑欄托著下巴思索著,又看向昭昧:「從前大概做了個女兒吧。」
女兒?
這回答有些奇怪。可電光石火間,昭昧豁然開朗:
「難不成……」她想起記憶中最深刻的那個女兒,失言道:「你是——」
「是啊。」鍾憑欄粲然一笑:「我是。」
第99章
世上女兒千千萬萬, 能令昭昧記得的並不多,可有那麼一個女兒,卻烙印在她腦海深處, 根深蒂固。
那是她逃離皇宮後,聽到的關於母親的第一個故事。那時候母親還是刑部侍郎,曾三司會審, 對象是一位殺父的女兒。她的父親殺了母親,她為母復仇便殺了父親, 三司為此爭論不休,認為哪怕為母復仇情有可原,但對方是她的父親,結果便有了不同。
昭昧至今仍深刻地記得他們的理由:親近母親,乃是禽獸本性,而親近父親, 方是人倫道德。
既然為人, 便當以人倫道德勝禽獸本性, 敬父勝於愛母,方合禮數。
無論這道理聽起來怎樣匪夷所思,可當它為世道認可,那女兒就只能迎接死亡。
唯獨母親說:夫殺妻已是違禮,違禮便是禽獸,為母殺一禽獸, 何罪之有。
多年前, 這故事是朝堂上的母親在她腦中第一次留下清晰分明的印象。
多年後的成長中,她已經學會從故事裡看出故事外的更多, 亦慢慢記住了那個生於俗世卻敢於弒父的女兒。
現在,這女兒就站在她面前, 笑得不羈。
昭昧端詳著她,一下子又想起更多,埋在記憶角落中更多的碎片湧出來,她記得乍聽這故事,為說書人的引子吊住胃口,卻死活聽不到結局,與素節姊姊出現在明醫堂時忍不住說起,似乎便是她站出來,講完了後面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