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霧燈,江柍不免悒鬱難耐。
人間雖已過了兩個月,可她昏迷著,好似睡了很短的一覺,猶然覺得霧燈好像昨日才沒了一樣。
她問道:「霧燈的屍體尋回來沒有。」
宋琅原本笑著,聞言閃躲了一下,道:「快到中午了,你要吃什麼,朕吩咐御膳房去做。」
江柍心一緊,目光定定地盯著宋琅問:「霧燈的屍體,到底尋回來沒有。」
宋琅笑說:「想不想吃碧霄親手做的丹桂杏仁羹?」
「皇兄。」江柍的語氣加重了幾分。
「……」
宋琅終是斂了笑意,凝睇她道:「霧燈不過是一個奴婢,縱是為你而死,也是她應該做的,朕已下令厚賞她的家人,你何必如此過意不去?」
宋琅一口一個的「奴婢」,讓江柍聽得喘不過氣。
她大病初癒,本就臉色蒼白,這下更是慘澹如死人一般,開口說一片沙啞:「所以她的屍體,還在涼州?」
宋琅為她的固執而感到隱隱不耐,既喜歡她重情重義,又覺得她對誰都重情重義的話,未免小題大做,沒有必要。
他淡淡說:「朕不知道。」
又道,「人已經死了,何必糾結這些。」
「你怎可讓她死無葬身之地。」江柍卻陡然尖銳起來。
宋琅微怔。
她對他從未這樣疾言厲色過。
他倏地站了起來,想動怒,卻見她眼眶中有如空山新雨般的淚珠接連滾出,又心軟了下來。
只耐著性子道:「朕那日於千軍萬馬、萬箭穿心的絕境中救你出來,哪還有什麼心思去管霧燈雨燈的,這六十七日你昏迷不醒,朕的心也幾乎隨你去了,怎會有多餘心力去想一具屍體是否得以安葬。」
「……」江柍的喉頭堵得難受。
她知道那日宋琅為救他,是涉了怎樣的險,幾乎是把江山社稷賠上去,她又如何能再要求他做些什麼,只能是血淚自咽而已。
何況她現在最不能得罪的人,就是他。
江柍把對霧燈的牽掛和愧疚都慢慢壓了下去,淚意也一併斂去,直至完全平靜下來,她才說道:「皇兄連日辛苦,不如等會兒與我一同用飯吧。」
宋琅見她想通了,不覺勾唇笑起來:「好,朕讓碧霄去準備。」
江柍斂眸,笑道:「多謝皇兄。」
雖是笑著,卻難以忽略她舉手投足間的客套與疏遠。
宋琅眼眸不動聲色沉了下來。
「皇兄」二字像是兩支淬了毒的利箭,筆直地射進心臟,讓他疼得難以呼吸。
可他卻不能反駁。
因為如今,他還沒有辦法抹煞她公主的身份,更怕自己若做出什麼失控的事情,會把她越推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