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歸昀搖搖頭,看著大海。那是他們重新踏上故土的前一天,陽光很好,照得她要掉眼淚。
「等到下輩子吧!」她不無嘲諷地說,伸出手摁住了自己的帽子,以防被海風吹跑,但後半句還是被吹進了風裡,幾乎聽不見,「但我也不要下輩子了。」
她抬頭看著關洬:「這輩子來看過了,不好玩兒。不來了。」
陸歸昀站起來,不準備跟病人計較。但是走到門口,還是沒忍住回過頭對關洬說:「你騙不過六哥的,越是自欺欺人,越是傷人傷己。」
關洬沒說話。
陸歸昀:「你們之間的問題不是我。」
關洬莫名其妙地看著她:「我沒說過是你。」
陸歸昀的眼神很無奈:「但現在開始,是我了。」
準確地講,一部分是她吧。他們的心結解不了,只能推到她頭上來。但是也沒什麼辦法。那天陸歸昀去廚房給關洬煮粥的時候,心裡想,總歸是她欠了關洬太多。
她從小都聽一句話,女為悅己者容。後來只要略一打扮,就總有人戲謔地那這句話來取笑她。陸歸昀長到很大才知道,原來前面還有半句,不過不是用來形容女人的。
士為知己者死。
第16章
1929年, 承倬甫經於伯燾引薦,進入了新成立的電影檢查委員會。在南京任職了半年,做得不錯, 用於伯燾的話講, 「六爺一向洋派,搞風花雪月的事情比我們這些土包子強」。於是被調往上海, 他的二姐夫隨之就來上海開出一家「華夏水仙花電影公司」。不過他那個二姐夫死性不改,開電影公司還是為了玩女電影明星。沒多久,承倬甫的二姐就忍無可忍,要跟他離婚,鬧得沸沸揚揚, 報紙上都是。這麼一鬧, 外界就要求查承倬甫是否濫用職權,大搞裙帶關係, 有中飽私囊之嫌。
大概是作為此事的回應, 次年年初,當離婚案鬧上法庭的時候, 承倬甫親自寫了一篇聲明登報,澄清他與「華夏水仙花電影公司」沒有關係,支持他姐姐離婚。但是他當年在北洋政府內務部替軍閥「修剪外面不好聽的聲音」, 得罪的報人太多, 這篇聲明一出, 沒人肯信不說, 還挖出了更多的料, 說承倬甫跟利用女電影明星與上海的某位「木老闆」攀上了關係, 還跟日本人來往密切。承倬甫又寫一篇文章登報,說這位不是日本人, 是台灣人,那還是中國人,是通過正當途徑來上海投資建造電影院的。連關夫人都看出來了,在飯桌上跟關洬說,可見六哥兒手裡是真的沒有實權了,不然哪會淪落到在報紙上親自跟人打筆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