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認識眼前的女人,知道她的人品,決計不會為難一個困苦的女人。
他認為發生了什麼預料之外的事情,在自己的認知外。
李雯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
牽動唇角也往上咧,然而瞧著並不像是笑,反倒有一絲異樣的神色,竟有些……憐憫?
齊延沒有來得及詢問。
自女人身後,那堆黑衣保鏢里,一個男人向前邁出一步。
這個擁擠的屋子裡裝不下這麼多人,擠在一塊令人喘不上氣。
然而自那男人上前一步,那些原先兇惡的保鏢卻貼著牆,向邊緣靠去,只餘下床沿邊站著的男人。
一個已經上了年紀的男人。
氣勢很足,也很大,甚至蹙眉講話也帶著上位者的氣場。
齊延認識他,靜靜看向他:「陳先生。」
原先還皺眉難以靠近的男人呼出一口氣,帶著無從開口的迷茫,目光看向眼前這個與他年輕時無比相似的青年,緩緩閉上眼。
齊延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在他叫出這個稱謂時,竟從那雙眼裡察覺到了落寞,以及痛楚。
他又不由自主看向病床上的母親。
母親一瞬間仿若蒼老了許多,身體戰慄,許久不敢抬頭。
齊延看見她裂開的雙唇,上前準備餵她喝點水。
然而,還未等他觸碰到母親的胳膊,陳嘉潤的聲音終於響起,下了判決般擲地有聲:「好孩子,這個,你需要看看。」
他從身後那群保鏢手中接過一個皮包,再從皮包里翻出一張紙。
齊延垂目望去——
親子鑑定四個字赫然在目。
幾乎刺痛了他的眼睛。
……
陳嘉潤在那日接到電話時已經招呼人著手收集DNA檢測需要的毛髮。
直到今日,檢測結果終於出來。
原先還懷惴著的僥倖心理徹底崩塌。
嬌養了二十幾年的孩子並不是自己的親生孩子。這個事實令他近乎崩潰。
而自己的親生孩子在外吃了那麼多苦,甚至站在自己面前,依舊對面不識。
他張了張嘴,頭頂的白髮又暗淡許多,原來準備好的言語都無法出口,他失去了敘述能力。
有一瞬間,他是不願相信的。
並不是每個家長都有強大的心理能力接受這個現實,即便他叱吒商場,那也是一個普通的溺愛子女的父親。
接受這個現實遠比發現這個事實要更加令人痛苦。
他與腦海中的自己做鬥爭,許久,才顫顫巍巍叫出兩個字來:「孩子……」
齊延沒有看他。
他的目光放在了不遠處病床上的母親,他的目光其實也算不上冷漠。
冷靜終於破冰,他抿了抿唇,道:「媽。」
他叫這個名字叫了許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