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季楠去問下一句,楊重鏡就自顧自地接下去,說:「天快黑了,還不回去嗎?」
季楠這才注意到,剛才還是晚霞遍布天際的寧城,周邊已經暗淡下去,泛出黑色的灰。晚風也跟著偏向涼,的確如同楊重鏡所說,不是個適合談話的地點和時機。
「那可以先回去,」季楠對楊重鏡的言下之意充耳不聞,一本正經地提議道:「或者我們可以找個飯店,換一個地方,你覺得怎麼樣?哥哥。」
「你想嘗嘗我做的飯嗎?」季楠揚起一個笑容,看起來靦腆也不好意思,實際上話里話外都得寸進尺,全然不給楊重鏡拒絕的機會:「我現在已經會做飯了,不過還沒有別人嘗過,所以不知道好不好吃。」
話音落地的幾秒里,四周都格外安靜。
好半晌,楊重鏡才從季楠少見的,求偶的攻擊性中緩過來,沒忍住輕笑出了聲。
他單挑起眉毛,似笑非笑的樣子,反問道:「我怎麼選的,重要嗎?」
「當然重要,」季楠抿了下唇,睫毛濃密又纖長,扇動的時候落下一片陰影。他抬起眼,直直地望著楊重鏡的眼,說:「我想知道哥哥為什麼不開心。」
「因為你還沒有和我說,所以我不想現在就和你分開。」
楊重鏡於是發現,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季楠都格外擅長一件事,就是見機行事。看人眼色,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別的本事不見漲,順杆往上爬的技術倒是精進不少。偏偏楊重鏡還真的就吃這一套,心窩被戳的發軟,除了被氣的直想笑,對此別無他法。
「你好像很在乎我高不高興,」楊重鏡沒有躲開季楠的注視,他低聲說,臉上的表情格外平靜,好像只是敘述一件客觀發生的事實。
他話音頓了頓,身子被季楠身後路燈打下來的光影遮住,面色掩在陰影里,讓人瞬間無法看清起來:「我開不開心,對你來說,也重要嗎?」
「重要。」
季楠再次點點頭,唇角的笑意隨之斂去,語調沉下來,姿態認真得要命。他的眉眼是深邃的,在亞洲人里顯得少見,背對著光時,這一點才變得格外明顯。
大多數時候,他周身刻意偽裝出來的,那股和善的氣質,都讓人下意識忽略了他的五官,其實是極具攻擊性的。
這樣毫不掩飾,去看一個人時,宛如一泉古潭,幽深又寂靜,活生生將人溺死在其中。
楊重鏡那點笑意也跟著散去,耳朵里也只聽得見那句「重要」了。
他表面上看著遊刃有餘,背在身後的手其實早已攥緊,在他問出第一句話時。掌心泛出用力過度之後的紅,緩慢地向外蕩漾開去,一如他猶豫不決,始終無法安定下來的心。
「那走吧,」楊重鏡仰起頭,緩了兩秒,重新笑笑,幅度不大地別了一下頭,說:「正好我還沒有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