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帕包裹著他的手背,英雄受傷了也是英雄,那他受傷了算什麼呢?
一場可笑的、無厘頭的嫉妒輕而易舉毀掉了他的生活。
宋清淮認命似的蓋好了琴蓋,用手帕乾淨的一面擦掉自己方才碰過的地方。
很快就要解脫了,往好處想,他還能拿到兩千萬。
兩千萬多好啊,人生在世,誰不是為了碎銀幾兩。
一雙手換兩千萬,很值。
很值。
宋清淮對著鋼琴說了一聲再見。
導演沒有派人跟著他,也許是因為他的最後價值都在那一場表演里了。
再熱鬧的開始,都躲不過落幕。
人生最悲莫過於,美人遲暮,英雄落寞。
宋清淮走在街頭,難得可以放空思緒。
他終於不用再擔心自己的傷會影響彈琴了,石頭落下的那一刻,世界終於分崩離析,平靜的皮囊下藏著腐爛的內里。
他好像接受良好,沒有想像中那麼難過,只是心口一空,寒風呼嘯,便獵獵作響。
接二連三的打擊已經讓他築起了一道銅牆鐵壁,再沒有什麼能打擊到他了。
宋清淮漫無目的地遊走,回過神來,他已經走進了一條臨河的小巷裡。
江南處處是水鄉,這條小河泛著深沉的墨綠色,似乎十分平靜且好客,它在輕聲地呼喚,吸引著宋清淮。
宋清淮克制地移開目光,掩蓋住那一瞬間的衝動。
這樣溫柔的地方,不應該存在除了水草和石頭以外的東西。
一間小平房裡,一個上了年紀的老頭兒拿著刻刀,借著慘澹的光線在雕一尊人像。
吸引他注意的不是油潤的玉石,也不是栩栩如生的技藝,而是——那老頭兒缺了一隻手,另一隻手只有三根手指。
老頭兒用那隻缺了手掌的腕骨夾住玉石,另外三根手指捏著刻刀,每一刀落下去都算數。
玉石油潤光滑,很容易就脫手,但老頭兒握得穩穩的,不知練了多少年的技術。
宋清淮釘在原地,動彈不得,難以形容這一剎那的激盪。
他聽過不少自立自強的故事和例子,甚至從小作文寫到大,但是刀子沒落到自己身上那一刻,人總會高估自己的承受能力。
可是人類,本來就是個充滿了毅力和生命力的種族,上下五千年的歷史,人類自始至終站在這片大地上。
一萬次跌倒,一萬次爬起。
這才是活著的意義,只為了活著本身。
宋清淮站得久了,老頭兒終於抬頭瞅了他一眼,「要定做還是買件兒?」
「我……就看看。」囊中羞澀的宋清淮有些尷尬地回答。
「哦,那你站我後邊兒,別擋光。」老頭兒對別人的驚奇的眼神已經見怪不怪了。
宋清淮挪到他屁股後頭,站著太顯眼了,他就蹲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