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前,南洲發生特大風暴潮。」
虞文知臉色驟變,只一句話,他就感覺真相在濃霧障眼的山口破霧而來,連亘起一場橫跨多年的遺憾。
盛珵繼續說下去:「中央第一時間組織救援小組趕赴南洲,任務原本沒有派到我父母頭上,但當時他們所在的轄區距離南洲不遠,我爺爺秉性剛直,大公無私,督促我父母主動請纓,奔赴前線救援。」
「盛緒那年八歲,大概是有預感,他當天突然發了高燒,甚至超過四十度,抱著我母親又哭又鬧,死活不讓他們離開。我母親心疼他,因為我奶奶就是高燒轉肺炎去世的,所以她和我父親擔心盛緒出事,就想帶他去醫院治病。」
「我爺爺不同意,自家的孩子只不過發了個燒,就那麼金貴,而南洲救援只要晚一刻,都會有無數人死去,最終我父母還是扔下盛緒去了。」
虞文知不忍卒聽,閉上了眼。
這一刻,獵獵的風和咆哮的浪在耳畔疾馳而過,來自記憶深處瓢潑的雨重新砸在他身上,他在灰白昏沉的天色里死死抓住天台的欄杆,像抱緊最後一顆稻草,在鋪蓋而來的汪洋里垂死掙扎。
「風暴潮不比海嘯,可以在短時間內退去,我父母到的時候,整座城市,周圍的村莊,工廠幾乎都被沖毀了,當時通訊中斷,風暴不止,無人機和直升機都沒有起飛條件,只能根據少量信息確認受困人員地點。」
「本來為了保障救援人員安全,要等風暴止了再去,可聽說一所醫院有七十八名孕婦受傷,急需救治,又聽說一所學校師生都被堵在天台,隨時會被捲入水中,他們都坐不住了。」
「數艘救援船開進去,由於學校離得更近,他們先去了學校,很幸運,將天台上的師生一船船接了出來,雖然撞毀了兩艘船,很多人受傷,但幸好有驚無險。」
「接到師生後,我父母又馬不停蹄地趕去醫院,但這時接到預警,大風暴可能再度來臨,他們務必在風暴來臨前接出醫院的病人......可惜這次,他們沒能超過風暴的速度。」
虞文知雙目發熱,睜開眼也模糊一片。
那時他像是沉進了黑暗的海水中,被恐懼和絕望扼住喉嚨,眼前就是翻騰奔涌的浪,和應聲折斷的樹幹,就連老師也崩潰的放聲大哭,只要海浪再升高半米,他們都將不復存在。
哪怕只有十一歲,他也清楚的意識到,救援困難極大,他們只能聽天由命。
可就在下次風暴來臨之前,一艘艘船跌跌撞撞駛了過來,他看見映亮眼睫的深綠。
盛珵沉默良久,似乎在緩和情緒,終於,他的聲音再度恢復正常,又加快速度說下去。
「當時很多人來我家慰問關懷,盛緒完全情緒失控,誰的面子都不給,怒吼著讓他們把我父母還回來。」盛珵似是想苦笑,但還是克制住了,「我爺爺一生倔強,境界極高,他抬手給了盛緒一巴掌,說他們是死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