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荀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
雪後的四台山, 晶瑩、清澈。林海的白、泥土的黑交錯縱橫,織成一幅畫。
程荀背著竹簍,踩在鬆軟的雪粒上,深一腳、淺一腳。上山路不好走, 她呼著白氣, 一張臉被凍得通紅。
穿過松林竹海, 她輕輕推開柴門。
農家小院裡, 籬笆圍起的菜畦上落滿了雪,只隱約能看見白雪下一點翠色。雞舍被稻草蓋住,新生的雞崽在吱吱叫喚。
屋檐下, 土灶上熱著湯, 肉香飄進鼻子里, 饞得她咽了咽口水。剛放下竹簍走到灶邊準備偷吃一塊臘肉,就被身後的人叫住。
「小阿荀,又偷吃。」
程荀手一頓,轉身看去, 卻見一個中年男人腰間繫著圍裙、手裡拿著大勺, 從柴房走過來。
那張臉既熟悉又陌生,乍一看,程荀竟有些愣怔。
男人熟稔地往鍋里添了些鹽, 用大勺攪和攪和,嘗了一口,臉上露出滿意的笑。
注意到程荀還呆呆站在原地, 他笑著朝她招招手, 「小阿荀, 過來嘗嘗鹽合不合你胃口。」
程荀走上前,就著那大勺嘗了口臘肉湯。
「怎麼樣, 爹爹手藝沒變吧?」他有些自得地一仰頭,眼角都笑出了細密的紋路。
程荀反應過來了。
這是程十道,四十六歲的程十道。
她貪婪而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的面容,眼睛都不敢眨。
可越是想清晰地描摹清楚他的樣貌,眼前就越是模糊。她慌忙擦去眼裡的水跡,生怕下一秒眼前人就消失無蹤。
還好,還好。他始終站在那裡,沒有消失,微笑等她的回答。
程荀笑中帶淚,用力點點頭。
——即便她什麼味道都沒嘗出來。
「快,進去洗洗手準備吃飯了。」程十道在灶台上忙碌,想起什麼又說,「去後頭叫你哥哥來吃飯了。」
程荀像是一腳踩進雲里,暈乎乎地向後走。
堂屋後頭是柴房、水井,還有個小小的倉房,裡面放滿了利於存儲的糧食和各種工具。
倉房外的空地上,一個少年正背對她在柴垛上砍柴。
少年身形瘦弱卻有力,利落地掄著斧頭。時值寒冬臘月,他卻熱得將外袍脫下、系在腰間,上身只留一件貼身的薄衫。每次動作,都能看到他緊繃的肌肉和突出的肩胛骨。
這是那個精瘦卻康健、充滿生氣與活力的程六出。
程六出放下斧頭,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側身時看見了程荀。
他幾步邁到她跟前,一手放在腰間,半歪著頭看她。
「看起來,你就算長大了,也和小時候沒什麼不同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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