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試探說出自己的想法,晏決明肅然頷首。
兩淮鹽運利益巨大,這些年一直被各方人馬虎視眈眈。無數陰謀陽謀的爭奪下,蔡尚書一黨拔得頭籌,掌握了絕大部分利益。
早些年,皇帝在蔡尚書這個兩朝元老的扶持下,從眾多皇子中脫穎而出、順利奪位登基。
可坐上那個龍椅,才是真正的開始。
為了平穩度過皇權更迭帶來的朝堂動盪,皇帝並未大張旗鼓地砍掉老臣的手腳。而是韜光養晦、修鱗養爪,逐步扶持起自己的力量。
這些年來,那位戰戰兢兢的少年皇帝逐漸成長為城府深沉、喜怒不形於色的帝王。
朝堂中,各方勢力錯綜複雜,新舊之爭、南北之爭、甚至儲位之爭,都是不見血的刀光劍影。皇帝獨坐高台,手握權柄,遊走於各方勢力之間。
他不想做擅專弄權的皇帝,或者說,他並不想做被後人看做擅專的皇帝。
既要實打實的好處,又要明君賢臣的名聲,許多事便只能讓自己的刀出馬——而孟忻,就成為了明面上的那把刀。
此番孟忻需坐鎮揚州穩住局面,晏決明便懷揣證據,以孟忻副手而非太子侍讀的身份,進宮覲見皇帝。
私賣鹽引的真假帳簿、侵吞公田的田產地契、無數良民的泣血控訴……
皇帝等這份證據太久了。
他當即擬旨,將假意騙回京城的胡瑞關進大理寺聽候處置。而後又下旨命孟忻即日籍沒胡家家產、一應親眷下獄候審。
如今案子尚在調查之中,可證據之確鑿、大理寺態度之強硬,讓蔡尚書一黨徹底明白了皇帝剷除胡瑞的決心。棄卒保車,是此刻最明智的選擇。
程荀一口氣聽完,心終於落了下來。
胡家潑天的富貴,就這樣走到頭了。
據說,孟忻帶人在胡家整整待了七日,幾乎將胡宅搜了個底朝天。光是明面上搜到的家產就幾乎抵了半個揚州城。
更為離奇的是,不知出於什麼緣故,孟忻突然讓人將澄湖水放干。一群人挖了五日,竟真的在那淤泥下挖出了整整一湖底的金銀箱子。
孟忻令人一個個撬開木箱,污泥下,金條銀錠鋪了滿湖,陽光一照,金光四溢,刺得人雙目眩暈。
程荀聽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開口問道。
「那……胡婉娘呢?」
晏決明此刻絲毫不掩飾對她的厭惡。他皺皺眉,開口道。
「她那在京城的叔爺胡聘據理力爭,說她已嫁為張家婦,不當受胡瑞所拖累。張家吃了個悶虧,不知得了胡聘什麼好處、也不知被胡瑞拿了什麼把柄,竟真的將她保下了。」
他想起張子顯難看的臉色,冷哼一聲,眼裡儘是譏誚。
「張家可不是什麼大方的。她便是逃過一劫,此後在張家恐怕也不會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