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過去,如今妱兒也長大了許多,身形模樣愈發有了少女的韻味。難得的是,在外奔走幾年,她曬黑了些,不似從前在後宅那般病弱,身上多了幾分力量感。
而她隨程荀在外行商,雖只是幫忙這些簡單的邊角活兒,卻少不了與人打交道。
雖仍舊只能靠比劃、寫字溝通,也遇上過被人輕視、嫌棄的情況,但她的膽量與耐心卻與日俱增,也不再似從前那般怯生生了。
程荀有時看著她忙前忙後、四處張羅安排的身影,都忍不住想:誰還能想到,眼前這人是從前的玉盞呢?
「吃了嗎?累不累?」程荀從身後拿出路上買的燒雞,遞給妱兒。
今日她去金谷樓與豐元商號的掌柜談生意,本來妱兒也要去的,只是她在開封的幾家鋪子突然送來了上年的帳本,妱兒便自告奮勇留下盤帳了。
妱兒接過燒雞放到一邊,嘴裡咬著梨子,一邊擰著眉,兩手一邊快速比劃著名,就連生氣的語氣都比劃了出來。
馮平路過,看得眼花繚亂。可程荀卻好似全無障礙,笑笑安撫她道:
「從未見過面的東家突然來查帳,他們自然是擰成一股繩來對付我的。沒事,等會兒我去看看。」
這幾家鋪子,是兩年前太子封賞的。雖說是「太子封賞」,可程荀後來認真看了看契書,那上頭寫明程荀名字、各方蓋章畫押的時間分明是泰和三十八年
——那時候,她才十三歲呢!上哪兒認識太子去!
稍一細想,程荀便明白過來,能做這事的也就只有晏決明一人了。
雖說這鋪子寫在她名下許久,可她卻是第一次來開封。
掌柜對她陌生、心有防備,她又何嘗不是呢?不過,此事也急不得,只能慢慢解決。
安撫完被那爛帳氣得頭髮昏的妱兒,她終於得空看看木箱裡晏決明送來的東西。
油光水滑的狐裘皮毛、鑲滿瑪瑙的馬鞭馬鞍、還有諸多財寶自不必多說。難得的是,裡頭竟然還有一把樣式新奇的胡刀。
這胡刀呈半月牙狀,刀柄上鑲了一排金燦燦的寶石,中間還挖了幾個大小不一的空隙,手指能從中穿過,以便讓持刀人握得更牢固。
程荀一見這刀便起了興致,想來這就是晏決明曾在信中說過的,韃靼貴族特有的、象徵身份的佩刀。
不知為何,這把貴族專有的刀竟然到了程荀手中。
思來想去,恐怕這回晏決明立的軍功不小。可軍功越大,背後的風險和付出豈不是越大?
想到這,她心中忽然揪了起來。
她拿著刀,不再管箱子裡的東西,讓妱兒挑自己喜歡的,剩下的由馮平安排人,將東西送去京城孟府,自己拿著胡刀和信,衝進了臥房裡。
直至午後和煦的春光漸漸散去,夕照爬到小院裡垂落的海棠花絲上,程荀才拿著封好口的回信出來,遞給送東西來的護衛小陶。
小陶並不從軍,是晏決明自己的人。他不過十七八的年紀,做事卻細心妥帖,這兩年一直是他在替他二人來回送信、跑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