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決明頓住,雙眼微眯:「張二哥哥?」
「你忘啦,就是以前與我們一起抄過書的那位,應當考出什麼功名了吧,就大你幾歲。」
晏決明聞言微哽,「十幾年前的人,你倒是記得清。」
「我記性好啊。」程荀強忍笑意。
晏決明移開視線,面不改色道:「我倒是聽說,這張二早就成婚生子,鬍子恐怕比他爹當年還長了。」
「哦,這樣啊。」程荀意味深長地感嘆一聲,「我這隨口一說的人物,你都能打聽到消息,還是晏將軍消息靈通啊。」
晏決明一怔,見程荀笑得狡黠,也忍俊不禁地搖搖頭:「你啊……」
一番話下來,多少沖淡了些臨別的愁悶。程荀穿戴整齊,將他一路送出府邸。人馬都在城外等候,晏決明坐在馬上,回首幾次,終於縱馬離去。
待一人一馬消失在巷口,程荀掛在臉上的笑終於落了下來。
「勇叔,辛苦你了。」
程荀轉過身,看向一旁等候的晏立勇。
「屬下愧不敢當。」
晏立勇垂首俯身,姿態較之以往更加恭敬。
程荀的目光落在他側臉上一條還未癒合的猙獰血痂上,稍定片刻,才移開視線,轉身朝里走。
晏立勇默然跟上,腿腳有些微跛,程荀餘光注意到,悄悄放慢了腳步。
二人一路走到正院書房,程荀請他坐下後,抬手為他倒了杯茶。晏立勇當即要起身推辭,而她堅持將茶水放在他桌前。
「若沒有眾親衛捨生在前,只怕紘城已被韃靼鐵騎踏破。這杯茶,您如何當不得呢?」
晏立勇輕嘆一聲,不再推脫,接下了那杯茶。
抿了口茶,程荀放下茶盞,正色道:「自您離開紘城後,一直到今日,外頭究竟發生了什麼,勞您再與我說一說。」
話音稍頓,又道:「不必瞞我,事無巨細便是。」
晏立勇握著茶盞,沉默良久,終於一一道來。
過去數日的情形與晏決明告訴她的大抵相同,只是省卻了其中許多細節,更為殘酷、更為真實的細節。
伴著低沉的男聲,三九的漠南在程荀眼前鋪陳開來。
漠南凍野千里、何其凜冽,眾人苦守多日,終於等到蛛絲馬跡,可韃靼人的窮追不捨、趕盡殺絕比那風刀霜劍還要鋒利。
晏立勇最先醒來,皚皚白雪蓋住了眾人血肉模糊的身軀,他站在風雪中,身前是義,身後亦是義。
幾乎未加思索,他翻身上馬,奔赴紘城。
而援軍抵達後,如今紘城上層的局勢,也遠比晏決明所說更為麻煩。
紘城雖守住了,可眼下仍有戰後城牆修補、潰散餘黨剿滅、重要將領審問等一系列事務亟待處理。軍中尚且如此,官衙內需要諸位大人處理、上報的庶務更是堆成了一座山。
范春霖重傷在床,還有沈煥、林瑞能夠頂上;可官衙那邊,情況卻有些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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