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再直白不過,韓墨驍一聽便懂了。
他雖然盡力幫柳芽準備了一些嫁妝,可到底也就是普通人能給妹子的一點點傍身錢。誠然許家不會虧待她,許小二也是個實誠人,但許家情況他也清楚,基本沒有什麼風險抵抗能力,若以後有合全家之力都解決不了的事,這玉佛或許真的能解燃眉之急。
說到底,底層百姓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困難,都能靠錢來解決,甚至不需要是一筆巨款。
不說別的,他和孤兒院的大部分孩子之所以被拋棄,不一定是父母情願將親生骨肉棄之不顧,而是如果遇到災年或兵亂要流亡還把他們留在身邊,遲早也是餓死。
單為了吃上這一口飯,便是骨肉分離、賣兒鬻女的人間慘劇。
「我希望她一輩子也用不上,」韓墨驍握緊話筒,啞聲道,「她剩下的日子應該全是好日子、甜日子。」
而且哪怕這輩子她都用不上,也可以留給自己的孩子,如果孩子用不上更好,可以留給孫子,世世代代傳下去、平平安安地傳下去。
梁今曦選了這麼一樣又貴又好藏的東西,而不是直接給了一大筆錢,又轉交給他偷偷塞過去,確實用了心。韓墨驍原本想問這玉佛多少錢,他來還,話到嘴邊又覺得會玷污什麼,便把話咽下去了,只鄭重道:「我替柳芽謝你。」
「不必,」梁四爺聽出他有些動容,笑道,「又吃香菜了?」
「沒有,」韓墨驍也笑了一下,「小松和小柏也馬上要離家上大學,其他孩子也會長大離開,我要是次次都吃香菜,蒲州城的香菜都不夠我吃了。」
說完他又笑了笑。
時移世易,才過去多久,他竟能跟梁四爺開玩笑,愛的、恨的過往好像被一場大雪、一個新年全部埋葬在那亂墳崗里。
過了一會兒,聽筒那邊道:「他們都走後,你想去哪裡?」
韓墨驍愣了愣,想想反正也沒所謂了,便說:「可能攢點錢,我也再去上個大學;要是上完大學還活著,或許繼續當老師。」
其實當初的學沒有上完,他心裡特別遺憾。
他一生顛沛流離,連一個確切的身份都沒有,如果能有一張蓋過哪所大學的畢業證書能證明他的存在就好了。
要是把孩子們養大他還能有精力,就找找看有哪個大學願意收他這樣的大齡學生,哪怕花個十年八年讀完也行。橫豎白家的生意也用不著他插手,實在活得久,就做點想做的事罷。
不過這話他誰都沒說過,連做夢都不敢夢到,也不知道為什麼隨口就說了。
或許因為柳芽出嫁、韓松韓柏上大學、其他的孩子們也都按部就班地升學讀書讓他看到了希望,這些又都是在梁今曦的幫助下實現的,告訴他也無妨。
或許因為別的,但他不想深究,時間久了就會淡的。
靜默一瞬後,梁今曦淡淡道:「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