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時不時傳來一陣陣咳嗽、擤鼻涕的聲音, 邱靜歲眼睜睜看著一個馬夫把掛著鼻涕的手指往鞋底一抿, 手指往牆上蹭蹭, 接著又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前走。
「崔家放粥了,快走快走!」一個瘦得皮包骨的小男孩腳步不穩地跑到乞丐窩裡, 大聲嚷嚷著,乞丐們就攙扶著站起來,跟著男孩瑟縮地往前走。
臨近年底,施粥的官宦豪富人家極多,才這麼一會兒,已經至少有三家了。
順著牆根走到韓國公府的粥棚,杆子還沒搭起來,但此處已經聚集了許多窮苦人。邱靜歲環顧四周,並未發現崔宓和國泰公主的身影,她便讓珍珠在這裡守著,自己找了間餅鋪,買了兩個炊餅,帶到了攤子上,一邊看書,一邊跟雪薇一人一個分著吃。
今天的生意也不太好,沒什麼人光顧,她吃了一會兒,原來找她畫過相的已經嫁做人婦的任秋棠,還給她送來了一碗熱湯。
兩人聊起來,任秋棠說自己已然生育有一女,如今幫家裡打理生意,日子平淡如水。
邱靜歲好奇地問:「成親後跟成親前有什麼不同嗎?」
「自然不同,」任秋棠潑辣了許多,不再如以往那般害羞,「從此自己也要為人父母,要頂門立戶,一睜開眼就是柴米油鹽醬醋茶,一時一刻都不敢閒下來。」
見邱靜歲若有所思的模樣,任秋棠笑:「姑娘是不是定親了,所以問這些。」
「沒有呢。」邱靜歲更不害羞了,笑著回答,跟她說笑一陣,任秋棠還有事便先回去了。
邱靜歲手裡拿的是一本前朝的歷史書,現人對於前朝廷的抨擊總是不厭其多,原因分析的一條條的,似乎前人多麼愚蠢。但是事情是慢慢演變的,等局面惡劣到一定程度,便是積重難返,除非大動干戈革陳出新,否則走向衰落是必然之事。
邱靜歲不光是看熱鬧,她看到關鍵的事件及對應的時間節點,就拿筆在上面圈出來,一頁頁看下去,一個餅都快吃完了,珍珠還是沒有來喊人。
「怕不是嫌天寒地凍,懶得出門吧。」邱靜歲暗自揣測著,拍了拍手心的碎渣,一道陰影遮下,她以為是客人上門,忙放下書擺出一張笑臉迎上去,結果看清是誰後,眨了眨眼,驚訝地發出一聲,「咦?」
接著,她清清嗓子,忍俊不禁又努力裝樣地問:「敢問客人是否要畫畫像?」
坐在她對面的陸司懷泰然自若地拿出一錠金子,鎮放在攤板上,順著她的話道:「煩畫師給我畫幅畫像?」
邱靜歲臉上一本正經,心中已經笑翻,她仔細問:「大人作何使用?」
「給一個口口聲聲說不會畫我的人臨摹用。」陸司懷答曰。
「我何曾那麼說了?」邱靜歲坐直了身體,為自己喊冤?
陸司懷不急不躁地給她下套:「那你可是要給我畫像?」
「啊?」邱靜歲的氣焰頓時消了下去,「這個……那個……其實吧……小女才疏學淺,面對大人天人之姿,實在難以下筆描繪,請大人原諒則個,勿要計較才是。」
陸司懷一臉「我聽你胡說八道」的表情,但是天地良心,邱靜歲其實說的是實話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