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靈雨緊緊抿起唇,想要將手抽回,卻無法逃離裴知還的禁錮。
外面仍在下雨,春夜的雨水冰涼徹骨,裴知還彎身拿起靠在牆邊的油紙傘,撐到兩人頭上,隨後拉著她走到樹下,指著面前的石桌道:「我們曾坐在這裡下棋,你還可還記得?」
沈靈雨咬牙道:「我不記得。」
不知回想起了什麼,裴知還的眼神柔和下來:「那時,你總是悔棋,一直到贏了才肯放我走。」
「我不記得了。」沈靈雨又冷聲重複了一遍。
裴知還沒有看她,只是溫聲堅持道:「沒關係,這些,我都會讓你記起的。」
「裴知還,你口中說的不過是多年來在你心中揮之不去的幻影,」沈靈雨道,「你要找的人,根本不是我。」
「如今站在我身邊、被我拉著的人,怎麼不是你?」
沈靈雨沉默片刻,道:「那些記憶找不回來,我也不想找了。
「這世間事從來不能強求,如今早已物是人非,裴知還,你我都往前走罷。」
「你是往前走了,」裴知還慢慢垂下手,油紙傘落在地上滾了個圈,雨水漸漸打濕他的長髮,「那我呢,阿靈,我該怎麼辦?」
*
崑崙墟的議事堂內,千鶴緊繃著臉,望著趴在桌上的靛青色箭鳥。
自離開聚邪陵已有多日,她一直沒能尋到沈靈雨的消息。
考慮到沈靈雨極有可能是被裴知還擄去,千鶴只好向師父求助,可等到她快馬加鞭回到崑崙之後,竟收到了來自蓬萊的消息:
清塵散人唯一的女兒已被找到,正是沈靈雨。
這條消息很快便在眾宗派之間傳開,仿若一塊擲入深潭中的巨石,盪開層層漣漪。
霎時眾生喧譁,流言四起。
她是如何起死回生的?若是能為了她打開鬼門,為何不能為旁人再開一次?
既然如此,為何不能讓玄齡真人徹底突破人間與鬼界的界限,讓所有人都獲得永生?
她又有什麼資格阻止?
人言可畏,先前沈靈雨做過的一切似乎都成了欲蓋彌彰的藉口,更有甚者,說她看似在四處封印,其實她比任何人都想打開鬼門,延長自己的生命。
千鶴嘆了一口氣,目光重新落到面前的這隻靛色飛鳥上,它看上去走了很遠的路,羽翅上都結滿了冰霜。
一刻鐘之前,它衝破崑崙山的山門禁制,帶來了一封打皺的信,隨後便一頭栽倒在桌上,只進氣不出氣,看樣子凶多吉少。
千鶴戳了戳這隻箭鳥,又渡了幾縷真氣給它,箭鳥恢復了些力氣,強撐著抬起頭,驀地口吐人言:「我找不到…阿靈,只好…找到了你,千鶴姑娘。」
「你竟會說話?」千鶴奇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信又是帶給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