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好嗎?」沒有看到意料之中的表情,裴知還有些不甘心,聲音低下來,夢魘一般蠱惑道,「你的餘生將在這樣暗無天日的水牢中度過,而她卻對此一無所知——
「過不了多久,她還會將你忘得一乾二淨。」
「我發現你這人古怪得很,」白玉禾奇道,「如今的結果皆大歡喜,你卻總在我耳邊說些個喪氣話,裴知還,阿靈活下來了,並且回到了蓬萊,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見他仍能如此冷靜,裴知還心底卻是一陣煩躁。
當下這境遇,白玉禾本該惶惶度日、徹底喪失生機,如此,便能輕易引他入魔,誰承想他竟然絲毫不被影響。
裴知還默了一瞬,忽然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睨著他:「你鮮血匯集之處,便是引命燈的燈芯。」
說著,他的目光攀上白玉禾身上染血的靈絲,望向水牢上空的那盞引命燈,燈盤上的燭焰如豆,微弱,但不至於熄滅。
「白玉禾,你可千萬撐住,此時你若死了,阿靈也會死。」
「裴知還,我是不會死的,」由於失血過多,白玉禾早就沒了多少力氣,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你也要記得你答應我的事。」
同一隻妖怪做交易,這可以算得上是裴知還一生的恥辱,他強忍著心中厭惡,道:
「十年前蓬萊正巧經歷了一場浩劫,記錄修士行蹤的文件大多遺失了,若想查出十年前曾到過雲川的修士何其困難?你且再等上一等。」
說罷,他試探道:「你究竟為何要查這件事?」
然而白玉禾卻將頭垂了下去,看上去像是昏過去一般,裴知還立了半晌,拂袖離開了。
*
沈靈雨坐在院中,百無聊賴地翻著手中書冊。
自裴知還離開之後,又過了整整七日,院中弟子每隔兩個時辰一輪換,每次都是陌生的面孔,除此之外,再沒有什麼人來看過她。
外面的人進不來,沈靈雨又出不去,她何時被關過這麼久?就連幼時被師父關禁閉,也是最多三日,便會被心軟的師父放出來,再餵上一桌子的好菜。
想到師父,沈靈雨失落地趴在了石桌上,竟一時紅了眼眶。
人人都說此處是她真正的家,可她卻從中呷不出半分家的溫暖,人人都說他們認識她、愛護她,她卻從他們臉上看不出半分親切與關心。
想到這裡,沈靈雨向院中那個負劍而立的冷臉少年擲去兩記眼刀:這些蓬萊弟子,還不如一隻山中的精怪看得順眼。
「小姐,您想什麼呢?」見她愣神,銀杏在一旁笑道,「小姐今日看了一個時辰的書了,真有那麼好看?」
不好看,這些晦澀的心法口訣一點也不好看,她恨不得將書盡數撕掉。
可是她整日閒得快要發霉,除此之外還能做什麼呢?
沈靈雨嘆了口氣,又往後翻了一頁,過了半晌,她忽然想起什麼,猛一抬頭:「銀杏,不如你陪我練練劍如何?」
銀杏望著沈靈雨亮晶晶的雙眸,遲疑道:「小姐,這練劍還是免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