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青面色惨白,语调虚弱,气若游丝,两眼一睁一闭地竟似要昏迷过去,天钺急得直跺脚,一个不留神忽然感觉虎口一震,长剑脱手而出,再看时剑柄已经落在了尽欢帝手心。
“把他带下去,孤容后再处置。”
宿尾念叨了许久了,说要一个身强力壮经脉俱全的人,来一一试验他的新药,这回就顺水推舟,送他一个吧,新药如何,便是这人死生随缘了。
尽欢帝冷冷吩咐,再面向天钺时却是面色和煦,语调温文,甚至有几分赞扬之意:“天钺真是有几分胆魄。”
天钺经此瞬息变化,反应过来已是面目青灰,绞着手指眼睁睁看着禁卫架走了万年青,脱力一般跪在地上,终于泪流满面:“父皇!儿臣知道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犯下大错,已是九死之罪,儿臣只求父皇放过万年青,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让主子如此操心,甚至不惜欺君犯上,他什么都没有做,却已经犯下滔天之罪。”
尽欢帝抹了一把脖颈,微微拢了拢眉。
“儿臣愿一力承担,万年青只是无心之失,只儿臣没有约束好自己。”
天钺见尽欢帝对万年青没有半点留情,只能不断将罪责揽到自己头上。
逝水看着天钺面露凄苦,亦是被方才万年青的举止震到,终于忍不住一同跪下,说道:“父皇,天钺他只是救人心切,虽然理无可恕但是情有可原,求父皇看在天钺年幼的份儿上,从轻处置。”
“呵呵。”
尽欢帝看着天钺绝望,逝水悲戚,突然笑出声来,起身走到禁卫身边,将长剑稳稳插回剑鞘,站在台缘仰面看了许久的蓝天浮云。
——天钺年幼。
天钺年幼,都已经有如此不惜生命相怜相惜之人,为何自己看着心爱之人伴在身侧,却只能见他居心不良,心有所属?
自己不过是担忧天钺宠人太甚,不是成大事者的作为,会因此而横生牵绊,故而想借题除了那侍卫,一了百了而已,却扯出如此剪不断理还乱的是是非非。
也罢,事到如今,赐罪也无用了。
沉默良久,尽欢帝慢慢呼出一口气来,说道:“父皇何时说过要处罚天钺了?”
逝水愕然,瞥了一眼肝肠寸断的天钺,代他问道:“父皇方才不是说天钺……”
“父皇只说了天钺很有胆魄,没说要天钺为此受罚。”
尽欢帝轻巧接话,回身走到天钺身边,俯身轻轻将他搀起来,伸手拂掉了他小脸上的泪水,很温柔地说道:“好了,不许哭了,都成小花猫了。”
“父皇……”
天钺哽咽,棕褐色的眼睛里泪光闪烁。
“万年青,父皇会交给一个可信之人,从此生死随缘,父皇希望天钺不要再执着于此,也不许再打听他的下落,今日便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可好。”
尽欢帝摸了摸天钺的头,似乎对此事释然,也丝毫没有怪罪天钺的意思,只是和蔼之余仍横过眼睛,悉数扫了一遍高台上的人。
高台之上察寥数人,除了尽欢帝,逝水和天钺,便只剩下了三个禁卫和左右随从,尽欢帝对着那三个禁卫使了个眼色,立时有一人拨剑出鞘,利落地欺身到随从身边,手起剑落切断了他们的喉管,而后面无表情地将长剑在自己喉头一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