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姀聞言一笑,拍拍鄭大的肩膀,「辛苦了,先休息休息吃飯吧。」四個食盒放在桌上,掀開來香氣四溢,將周圍幾個人也吸引了過來。
「好香啊!多謝掌柜!」
鄭大瞧幾人笑著將菜端出來,其中一盤紅亮汁稠,正是昌慶樓的招牌獅子頭,只怕這桌菜是破費了的。
「兩位娘子先吃吧?」鄭大將裡頭的筷子挑了兩副在手中捏齊,遞了過去。
阿姀擺擺手,笑道,「不了,這就是給大家買的,我同周嫂子吃過了。大家近日辛苦,這是我們該做的。」
周嫂子操心著上頭,眼睛一刻也沒離開樓梯,便接著說,「是啊,你們慢慢吃,我和崔娘子得上去瞧瞧萍娘去。」
萍娘是趙卓夫人的閨名。
她被接來那日,是如何千恩萬謝,眼淚都差點落下來。先道謝的卻是她們對郎君孩子的救助,而不是替自己請了大夫來看診。
周嫂子心中不滿酸澀,對萍娘愈加親厚起來。
阿姀知道,周嫂子這是有些感同身受。
她曾說,自己同郎君成婚十數載,都無一子半女。她郎君是個再溫吞不過的人,卻為了她在外與人打架,折斷了手臂。
只因那些人譏諷妻子是不會下蛋的母雞。
周嫂子與郎君經媒婆介紹,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雖然兩家都不富裕,卻還是願意傾盡所有為他們籌謀了婚事。
郎君雖然不如夫人精幹,卻勝在百依百順,甚至有些懼內,所以日子也算過得自在舒心。
可就是因為這一架,被打的幾個人卻先告狀到村里,仗著自己同里正素來的酒肉關係,非要周嫂子一人付一兩銀做賠罪。
即便是心裡再不順,對方人多勢眾,周嫂子也不得不忍氣吞聲地將錢付了。剩下賠不起的,郎君日日在外做苦工,還要兼顧地里的農活。周嫂子則剪些紙花做些針線拿去賣,勉強算是餬口。
可是好景不長,郎君那折斷的手臂沒有好全便去提拿重物,導致再次受傷。可他怕妻子擔心,便一直忍著不說。
直到有一天,他在扛糧食的時候突然暈倒,周嫂子趕去時才發現他左臂折斷的地方腫得老高,半條手臂已經烏紫,摸不到溫度了。
找了大夫來看,說是骨疽,已經難治了。
即便是將手臂砍掉,也於事無補,發現得太晚了。
那一夜,她幾乎徹夜無眠。他們的父母都已故去,只剩兩人相依為命。苦日子過得太久了,回十數載的日子,竟沒有輕快的時光。
有的只是年復一年,這樣互相支撐了,走過了窮苦難熬的歲月。
她坐在廊下,看著孤寒的月亮,那樣高地掛在天上。
她心裡好恨啊,不知道是對郎君隱瞞病情更恨些,還是對那些讓他受傷的人更恨。
恨命運無常,天地無情,不得令世上多一分她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