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朝廷對待商貿如同有赫赫戰功的恪州和原州,也是撂下碗罵娘的混帳樣子。所以在底層的商戶們身上也看到這種自我貶低,幾乎是很正常的事。
而阿姀受到的來自懷乘白的教導,鮮少摻雜刻板的聖賢道理。如果要講求做實事來實現大崇興盛,那勢必離不開錢。
人為了錢而努力為之,想要吃飽飯,又有什麼低人一等的。
阿姀看著前頭主賓拿捏著禮節,虛與委蛇的幾個人,轉身往廚房走去。
說起來她的職責也差不多了,接下來就是去廚房督菜了。
章海家本就是開酒樓的,這種事本該自己照管最為妥當。可章海自恃花了錢,便想擺架子來著,一股腦地全丟給水長東。
甚至這筵席的菜色,還是阿姀那日去了昌慶樓時與掌廚共同商定的。
雖說聽起來就像是折辱人的吩咐,可錢全都算在了酬金里,阿姀就當再生父母似的恭恭敬敬給章老闆把這件事辦妥貼了。
人繞到了後廚,屋內蒸氣熏天,腳步聲與交談聲混雜在一起,卻又有條不紊。這便是大酒樓的後廚做派了。
阿姀這一趟,是應了管家的要求,來催菜的。管家那時一臉焦急,說道家主的貴客已經到了,先將貴客那桌的菜上齊。
掌廚將手在腰間的白布上擦乾淨,用筆將準備妥當的在清單上劃掉,「已經準備好了,這邊隨掌柜娘子上菜。」
一排穿得齊整的侍女個個捧著莊重的漆碟,先涼後熱,講究非常。阿姀跟著她們後面,一起走向宴廳。
阿姀門檻剛跨了一半,高聲笑語便頃刻闖進了耳中。
高堂之中,穿著鮮艷衣裳的正是章海。他此時倒是放下端著的架子了,笑得像長秋監那幾條好狗似的殷勤。
是在招呼人落座。
挨看過去,看到魏虢暉時還覺得挺意外。
不過目光再一轉,就更讓人意外了。
這座首之上,穿著一身玄色,眉目舒展隨性的人,竟然是衡沚。
阿姀看了一眼,又快速低下頭。
觥籌交錯之間,只希望這些人從來認不清自己這張臉。
但其實衡沚一眼就瞧見了她,在走菜那隊人的最後面,含胸縮頭地。即便是看不到臉,衡沚只見一個輪廓也能認得清。
那夜溫存的觸碰,似又重現在眼前。
他將目光收回來,任由章海把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