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身後兩個典衣各自將冠飾匣子與朝服交給了迎恩。
趁著迎恩回去放東西的空隙,阿姀從懷中掏出一雙金釧來,塞進了楊司衣手中,「楊司衣,求你將我倒在屋後的藥渣,拿出宮去給尚書府的崔夫人瞧瞧。」
聲音壓得很低,楊司衣只在替她攏住大氅時才勉強聽清了她的話。身後的兩個典衣退至廊外,根本無人聽到公主的懇求。
她驚異地望著公主的雙眼。
雖久病纏身,仍清冽得如山野的凍雪。一雙眸子緊緊鎖住她,看得楊司衣心底發慌。
從宮門上鐵鎖的新舊便看得出,這個冬日,在這座鎖住的長升殿中,公主是囚鳥。人在囹圄,分明是「求」字出口,卻仍如厚雪壓不彎的松枝般。
公主的意思……難道有人謀害於她?
楊司衣沉吟,「殿下怎信我?」
阿姀吞咽了一下,緩了緩嗓子火燒火燎的痛,扯出個很淺的笑容,看起來勝券在握,「你曾刻意地將年宴上召侯的消息告知於我,即便你不找崔夫人,對指使你這麼做的人說,也是一樣的。」
不等楊司衣緩過神來,阿姀撫著胸口咳嗽幾聲,又道,「總歸不想我死的人很多,你一定會告知其中一方的,這樣我的目的便達到了。」
金釧纂刻繁複,纏枝的吉祥紋路蜿蜒而上,華貴非凡。畢竟是死物,冰冷地揣進楊司衣手中時,她驚得一抖。
迎恩放好了東西,索性直接抱了棉被來,操心地裹在阿姀身上從,還兀自念叨著,「天寒地凍,公主尚未好全,怎能這麼出來呢!」
阿姀退後了幾步,與楊司衣分開些距離。
那金釧收攏進她的廣袖中藏好,憑誰都無知無覺。彼此的目光中都多了些心領神會,這樁交易,算是阿姀賭贏了。
片刻,楊司衣躬身行了一禮,「臣告退,明日一早,來替殿下梳妝。」
待一行三人消失在宮門口後,望著那扇宮門重新落鎖,迎恩也轉身扣住了殿門。
她心中是有氣的。
公主病中這些時日,不說有什麼好飯好菜了,素得老鼠都不偷,人又怎能養得好?宮裡的人確實看碟下菜,陛下只說一句要公主反省,便四處剋扣縮減。
堂堂一國公主,過得縮衣節食也便罷了,還要受侍從們的嘲諷冷眼。
「舊朝的公主,還想受舊朝的優待嗎?即便是在舊朝,也沒見殿下多受待見啊。」
氣得迎恩每每想捋起袖子同那些黃門干一架,可她的這位殿下,自己倒是一點也不在意的樣子。
公主整個人縮在棉被裡,靜靜地望著地上的藥罐子。
眼中不悲不喜,如視死物般漠然。
「迎恩。」她喚,「從今日起,不必再煎藥了。」
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