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敢亂動,只能咬緊牙,盡力扯出一個笑容回應。
手術剛結束,顏煙沒法進食,只能先靜脈注射。好在恢復的過程順利,未發生感染和併發症,到第四日時,便能開始進食。
雖是有幾個護工陪著,但主要目的不是為了幫忙,而是教段司宇如何照顧,精心養護,從零開始學。
照顧病人,無非五樣,吃喝拉撒睡。
一開始,顏煙很排斥段司宇的照顧。
不止因為這些繁瑣的私事,似會讓段司宇「蒙塵」,再也不孤高。
還因為這會讓他在段司宇面前,攤開所有狼狽,比溺水被救上來後嘔吐,還要不堪。
顏煙執意拒絕。
但段司宇卻不容置喙,甚至說:「以後等我生病,你也得這麼照顧我,我不喜歡讓別人碰到我,只有你能碰。」
這是段司宇的說辭,為了令他好受,顏煙很清楚。
他儘可能保持體面,但總會有意外時。
在能夠進食的翌日,顏煙緩慢咽下混了營養劑的流食,沒多久,就頭暈心悸,止不住乾嘔,將東西全吐出來。
為防他弄髒衣服,段司宇下意識徒手來接,儘管他將人一把推開,吐在了護工遞來的碗裡,但仍有零星沾到段司宇的衣袖。
吐過,顏煙身體好受了,心裡卻無法釋懷,將這視為莫大的恥辱,想鄭重拒絕段司宇的照顧。
但段司宇卻先急紅眼,目眥欲裂叫醫生過來,判斷這是否為併發症的症狀,是否會有危險,根本不在意衣袖上那點髒污。
醫生看過,只說無礙,建議每頓的量要再減半。
確定無事,段司宇稍放下心,這才想起去換上衣,再回到病床邊守著。
四目相對。
段司宇面上雖恢復平靜,但眼裡仍殘有驚慌後怕。
對上擔憂的視線,顏煙實在沒法說出拒絕,只緩慢提醒:「不要,徒手接。」
量減半,顏煙未再吐過,術後的第七日拔了所有管,傷口也開始結痂。
病理結果出來的前夜,顏煙睡不著,夜半了還精神抖擻,視線有時落在黑空的月,有時又掃過正沉睡的段司宇。
段司宇睡在另一張病床,尺寸比他的小上一些,是從空閒病房臨時徵用,所以只能蜷著腿。
或是因為有段司宇照顧,或是因人的記憶會自我保護,自動忘記疼痛的感受,以及痛苦的恢復過程。
有一瞬,顏煙感到恍惚,差點以為他其實沒做過手術,而這幾天的難受全是幻覺,是一場夢,一點也不漫長。
「在想什麼?怕我贏了賭約?」不知何時,段司宇已睡醒,睜開眼。
顏煙搖頭,沉默片刻說:「我本來不想讓你照顧我,因為我膽怯,怕你看到我醜陋的樣子。但其實,如果沒有你照顧,我熬不下來,甚至會主動放棄。」
入院以來,第一次,顏煙主動坦誠溝通,多話。
段司宇立刻起身,下床,到顏煙床邊俯身半蹲,「我從不覺得你醜陋,不管是發病,插管,還是恢復的時候,都很漂亮。」
用漂亮一詞形容,未免太過。
顏煙乾咳,鄭重承諾,「你以後生病了,我也會認真照顧你。」
「我不生病時,你也可以照顧,」段司宇挑挑眉,「不是以朋友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