頷首招呼間,顏煙偶爾細聽到對話,只覺胸悶,透不過氣。
純真可貴,野生的稜角亦是。
但段家秉承的規訓,明顯是提前砍掉稜角,壓抑不符合要求的天性。
上一次他來,正飽受「嫉妒」的焦慮,無暇顧及旁人。
而今,他看過段司宇的疏導記錄,實在難以想像,幼時的段司宇,怎麼忍受這些聒噪,以及爭強的鞭笞。
好在,段司宇的房間離得遠,合上門時,那些聒噪統統消失,被阻隔在外。
見他面色有異,段司宇蹙緊眉,「身體難受?」
「沒有,可能是太吵了,」顏煙不禁問,「你小時候,是不是很難受?」
顏煙不是不舒服,而是為他難過。
段司宇一怔,心裡發軟,解釋,「我以前多住我媽那兒,後來才搬過來,所以還好。」
可這回答並未讓顏煙好受。
段司宇索性轉移話題,「對了,前些日子段玉山去看過醫生。」
「看醫生?」
「心理醫生。他非要看我和宇億夢的疏導記錄,看了又心態崩潰,所以也去找醫生做疏導。」
「你的意思是,他感到自責?」顏煙驚異。
「也許,我不知道,」段司宇眉梢一挑,「所以我們來做個賭約,就賭他有沒有改變。」
做疏導,並非對每個人都有用。
特別是有自戀傾向的人,去看醫生,多數時候不是真心想改變,只是為了尋求醫生的認同,將自己的行為正當合理化。
「什麼條件?」
「他如果改變,今天不當眾數落我,算你贏,你可以只旁觀我的『搗亂』;反之我贏,你就必須參與,和我共進退,沆瀣一氣。」
「你......」顏煙一頓,「準備做什麼?」
「只要你認真回憶,就能猜到,」段司宇神神秘秘,「敢不敢賭?」
在這麼多人面前搗亂,只是為他排解無趣,他不可能拋下段司宇一人,獨自旁觀。
顏煙直接答應,「不用賭,我陪你。」
段司宇要做什麼,顏煙猜不出,只心臟狂跳到傍晚。
晚飯很簡單,聚在一起不是為吃飯,而是為喝酒與數落評價,因此下酒菜居多。
顏煙獨一份的餐食,倒顯得特別。
他生病的事,眾人心照不宣,所以並未有人疑慮詢問。
「億夢今天不來?」開飯時,有人問。
「她有事忙,不在北城,」段玉山視線一斜,落到段司宇身上,「不像有的人,從冬天休假到現在,半年就只做成三件事。」
三件事,分別指節目,專輯與演唱會。
開局就被數落,段司宇面無表情,右手卻偷偷伸到桌下,輕捏顏煙的手指,似是在說「看,我猜得多准」。
似嫌輕捏不夠,片刻,指尖又移到顏煙掌心,故意撓,撓得他左手發麻,無處不癢,心跳更亂。
顏煙怕被發現端倪,低頭認真吃飯,耳尖散著淡紅,無法褪去,是他不可自控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