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雲起帶著一身傷回到學舍時,恰好遇上景弈帶著蟬衣出門。
景弈能進千秋學宮,也是聞人驍的特許,大約也是為補償他在杏花里空耗數年,最終卻一無所獲。
不過此舉看在淮都世族眼中,卻是他對武寧君聞人昭愈發恩寵,連其剛認回的私生子也能得如此殊遇——他們並不知上虞曾經關於大夏龍雀的謀劃。
入千秋學宮後,景弈所受待遇當然也比陳雲起強上許多,畢竟,他的父親乃是深受當今君上看重的武寧君聞人昭。
相比之下,空有大夏龍雀主人之名的陳雲起,實在沒有什麼值得人忌憚的。
學宮弟子可帶二三扈從在身邊隨侍,景弈沒有帶旁人,只帶了一直跟在他身邊的蟬衣。
冷淡地掃了臉上帶傷的陳雲起一眼,景弈眼底帶著一股高高在上的蔑然。
他有什麼資格成為大夏龍雀的主人?時至今日,景弈依舊對此耿耿於懷。
不過引氣中期的陳雲起,修為還比不上許多千秋學宮的侍從。
景弈從未將陳雲起放在眼中,卻不想正是這個沒有被他放在眼裡的鄉野少年,最後得到了大夏龍雀。
他會讓世人看看,就算得到大夏龍雀又如何,這個卑賤庶民,只配被他踩在腳下。景弈收回目光,完全無視了迎面走來的陳雲起。
錯身走過,蟬衣向陳雲起露出一抹天真笑意,臉上梨渦甜美無邪,一如當初還在杏花里時。
但這裡是千秋學宮,不是杏花里。
陳雲起沒有回應,他低著頭,與兩人錯身而過,臉上仍舊是那副雷打不動的木訥神情。
回到院中,陳雲起熟練地為傷口塗了藥,畢竟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感受到傷口傳來的隱痛,他看向了桌案上那把刀,刀鞘上鑲嵌著各色寶石,在日光下折射出耀目光芒,華貴異常。
這不是大夏龍雀。
陳雲起剛到淮都不久,那位上虞二公子便派人將大夏龍雀自陳雲起手中借走觀賞,至於這把刀,則是他因此給陳雲起的賞賜。
陳雲起拔出了長刀,刀刃鋒銳,吹毛立斷,不過再鋒利,終究也只是把凡器,無法與大夏龍雀相比。
不過對陳雲起來說,這把刀已經勝過他從前那把砍柴刀太多。
他走到院中,撿起一截木柴,如同從前無數次一般揮刀劈下,動作又快又穩。
陳雲起不喜歡這裡,哪怕他如今所居之處隨意拿出一件擺設,都是他從前不吃不喝幾十年也換不來的貴重,他還是不喜歡這裡。
華服錦衾,不過讓他更懷念起杏花里的茅舍竹床。
到淮都這些時日,他總是想起杏花里,想起吳青陽和吳郎中,想起面目有些模糊的里中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