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祖父十分憐惜你,親取閨名季夏,乳名小小。我們為你取名季夏,不單是因為你出生於季夏的最後一天,《禮記·月令》雲:季夏之月,溫風始至,蟋蟀居壁,鷹乃學習,腐草為螢。我們希望你是搏擊長空的鷹,或是能在夜空與光起舞的螢火蟲。勇氣和撫慰,是這個時代所匱乏的。所幸,你被養育得很好,也不負我們所望。
只是,這功勞不是為父的,也不你母親的。我不得已在你嬰啼時遠走他鄉以至你幼失雙親,是你小姨和姨父把你教育好的。我們遠隔千里,只能鄭重拜託你姨父小姨好好管教,我也只能在物質財物上對你虧補。每每憶想起在奉天時你喊我那一聲父親,為父,既虧欠又欣慰。
後來,我們雖是聚少離多,可父女親情不似從前疏遠。囡囡,我甚愛憐你,恐你不知其深淺,只好多多說與你聽,做與你看。倘若為父到了碧落黃泉,你念起考妣時都是圓滿不是遺憾或怨恨。便是有這麼一日,你也不必過多傷懷。人固一死,余窮達兼顧,足以。
囡囡,叨叨絮絮這麼些是想告訴你,無論如何你都是我的女兒。旁的,都是別的,為父只有你……】
周季夏收到這封信時,周伯邑已歿。追悼會上,各屆的人都出席了。何齊修攜眾家眷弔唁,木顏堂代表政府悼念周伯邑,於會上細數他的功績。周季夏的乾媽,插rles夫人和她的夫婿從香港趕來,李太太也從上海去了平鎮。除開這些,還有好些文藝界的人物。
即便是這樣,這世上唯一一個與他有著血緣至親關係,他生前最愛惜掛念的女兒,缺席了。
秦少莊中槍後,周洋就近把秦少莊安頓在郊區別墅進行救治,再下令從城中調配人手把郊區別墅圍護起來,封鎖消息不得外露。此外還宣布城中進入戒嚴狀態,整個奉天,人心惶惶。
然而第二天,尚晴帶著人到周公館把周季夏抓了起來。周洋荷槍連夜帶Dr.Simon,秦少莊又未按計劃與她匯合,她自然是知道大事不妙。然則按她說的,這是秦鎬以周季夏刺殺秦少莊的罪名把她囚起來。周洋還欲替她辯解也被尚晴攔下,「周副官,這是大元帥下的令,督軍若是醒得過來一切好說,若是醒不過來……」尚晴掏出她的槍架在周季夏的下顎,狠恨地說,「我要她的命!」
季夏開的那一槍在右肩,是貫穿傷。可秦少莊左肩的槍傷十分兇險,子彈在他的體內壓住他的動脈並且離心臟很近,Dr.Simon當時也沒有把握。也很明確,於賢當時是想要他的命。周季夏被帶走時,手術還在進行中。她,心心念念的也惟有他的性命而已。
秦鎬和尚晴其實並不在乎周季夏的那一槍是不是想要秦少莊的命,他們不過是需要一個名頭來解除她和秦少莊的婚約。周季夏被關押在東郊監獄的第三天,尚晴帶了這封信給她,還告訴她,周伯邑已經病逝。
又過了兩天,秦少莊來了。他當時坐在輪椅上,手上還掛著點滴,身上只披了一件軍裝外套。他的臉色蒼白如紙,額頭上冒著密密的汗珠。Dr.Simon無奈地看著他,又看著牢房裡同樣憔悴得如同枯槁的周季夏,豈是心酸和心疼能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