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低頭退半步,在地上踩了一腳,像是踩只螞蟻,再抬頭,又是一臉令人作嘔的笑意。手指摸上木柵去左右游移,位置恰與江滿梨前襟同高:「本來就是要嫁給我的人,不是我娘子是甚麼?」
又道:「娘子在京城數月,可有想我?」
毒蛇攀在窗沿上吐信子,身後食客熱鬧喧譁,唯獨江滿梨這四方小桌上黑雲壓城城欲摧。
藤丫與舊主梁小娘子曾受其害,被那眼神嚇住了,摳著凳子邊緣才穩住。而江滿梨心中只有一個想法,斷不能答他的話。
那閏哥兒見勢不好將桌上的帕子一拿就要溜,江滿梨眼疾手快死死拽住那巾帕的一頭,道:「勞煩茶博士稍候,我方才沒點好,菜要換幾道,還要湊夠那贈送的花糕。」
這一句說得平穩又朗亮如鈴,好似只是一個興奮外向的小娘子,迫不及待要嘗嘗這新開業酒樓的菜品,惹得不少食客笑著轉頭來看。
光天化日,酒樓里食客雲集,她就不信這蛇還能做出什麼大膽的舉動。當務之急是讓這桌上的圍觀者愈多愈好。
閏哥兒冷汗涔涔,走不得,快速偷眼瞄了一下余昊蒼,結結巴巴招呼江滿梨:「小,小娘子要怎麼換?」
江滿梨不動聲色把輕抖的鼻息呼出去,一手拉著帕子不鬆開,一手拿過菜單來,眼神從余昊蒼臉上移開,道:「頭一次來,勞煩問問,這抹肉冷淘與插肉麵有何區別?哪個售得更好?」
閏哥兒不敢去看余昊蒼,如芒在背,哪有腦子對答。胡亂謅了幾句,道:「小娘子要不就兩樣都嘗嘗。」說罷就去曳那擦桌的巾帕。
江滿梨怎會饒他,不僅不饒,反手把穿桌添茶水的另一個茶博士也拉住,同樣問來。
新來的茶博士就不知情了。看見余昊蒼立在窗外也只當他經過,大約還想著趁機在東家面前展現一番招呼客人的才能,端著熱情笑容給江滿梨滔滔不絕地解釋。
「抹肉冷淘取的是豬精肉燜煮放涼,切薄片,吃大塊,香極爽極。」
「插肉麵是咱們川飯店的招牌,精肉臕肉剁得細,都可作澆頭,索餅不吃湯,吃個干香醬味,辣得過癮。」
「大塊肉不要,」江滿梨朗聲道,「那還是要三碗插肉麵罷。旁的呢,可還有什麼招牌菜?」
隔壁桌有郎君聽見了,轉身過來也要等那茶博士回答。
余昊蒼見氣氛已然被這蠢貨打攪了,舌尖在口中舔舔牙,眼神仍是直勾勾地望著江滿梨,腳下卻往雕花木柵上狠力踹去。
江滿梨眼角瞥見那木柵顫巍巍幾下,掃得窗外樹葉跟著簌簌掉。那人影抬了抬手,身後跟過去一二僕從,再就不動了。
然也不敢看,生怕萬一沒走,一個眼神對上了,讓那廝有機可乘。硬生生等到裝模作樣地重新點完吃食,借著道謝的空檔掃一眼。
確實是走了。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