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滿梨見他理直氣壯地裝君子,裝得還挺誘人。眸子掠過她面上時矜持又克制,笑容也恬淡,頗有些頭回見到時的單純樣子。
心底也癢了。忍著蔫壞的心思,也端上一副鋪主人的職業微笑,道句「不妨事」,坐下喚阿霍去廚下拿鉗子。
目光瞥見還在努力調料汁的許、陸二人,心底笑嘆口氣,又與阿霍耳語:「請許郎君和陸小娘子到堂外的空桌坐罷。另點些菜肉,都算我請。」
夾蟹的鉗子只拿來一把。
遂林柳就只能幹坐,看著江滿梨慢騰騰地夾。
蟹螯橘紅,手指白皙,又沾染著不知是盤中薄冰融化還是這火鍋熱氣凝結的水汽,微微的濕膩。鉗子用力壓下去,手指上就浮出淡淡的粉痕。
讓人想像那日一樣輕輕攥住,看看是涼是熱。
林柳原本只是想把她從別人的桌上拉過來,又不好直言,這才借了夾蟹的由頭,特意讓阿霍以客人身份去請。哪知想說的親密話、想做的親密事盡數被「主與客」的身份堵在了腹中。
誰讓他現在是不會扒蟹的林郎君呢。
江滿梨職業笑容掛得牢固,林柳小聲清清嗓子,端飲子呷一口,江滿梨就微笑告訴他「林郎君莫急,馬上就好。」
又熱情提醒:「林郎君可要去調個料汁?」或是:「林郎君,鍋子裡的鳳爪和羊肉丸子可以用了。」
左一句林郎君、右一句林郎君。再想到方才她與孫景天有說有笑吃蟹的樣子,林柳感覺吃下去的丸肉都積鬱在了胸口。
冷冷開口道:「江小娘子鋪中可有消食丸?」
江滿梨點頭:「有呢,小鋪曾遇客人積食故而常備。林郎君稍等,我去取來。」
說罷就要起身,卻又聽他冷冷道:「罷了,已經消下去了。」
忍笑忍得腹痛,江滿梨偷眼看他一瞬,咬了咬唇。怎辦呢,不能光圖人家瀟灑倜儻時,不顧人家情竇初開苦罷。
四蟹二十四螯,已經被她故意拖拖拉拉鉗得只剩最後一隻細腿了。咔嚓一聲夾開來,旋出嫩肉,裹上厚厚一層姜醋料,冷不防送到林郎君唇邊。
「林郎嘗嘗這老醋,配蟹極好。」
林柳本藏著鬱氣斯斯文文夾鳳爪,忽聽猝不及防一聲林郎,嘴角險些沒壓住。眸光淺抬,又見蔥指掂蟹就在眼前,執蟹的人一臉調皮樣,終是笑了,哪裡還有什麼不遂意。
吃了蟹,醋意也終於舒坦咽回肚子裡。林柳把盤裡夾好的一併取過來,換他給江滿梨拆。
「阿梨。」他輕聲喚她。
今日冬至,又是裝整後頭次開業,堂內堂外盡數坐滿了。二人這張桌在東堂角落裡,除了許三郎和陸嫣兩位偶爾伸著脖子吃瓜的,旁人不大會注意到。
江滿梨接過林柳給她的蟹,也抬眸看他:「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