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景明不等她答,說道:「我帶你逃吧。」
「你為何要幫我?」他畢竟是崔景山的手足,沈懷珠無法完全放下芥蒂。
崔景山見他這般提防自己,苦笑一聲,解釋道:「我阿兄執念太深,他不會放過裴兄,也不會放過你,我無法阻止他,卻也不想讓他傷害任何一個人。」
沈懷珠心中飛快計較衡量,問:「你如何幫我?」
崔景明四顧環望一番,附耳低言,與她細細說明。
烏金西墜,天幕無端下起了細雨,崔景明正與沈懷珠在屋中弈棋,有人來報,稱長史家三郎邀他去府中吃生辰酒。
崔景明請示過自家兄長,只帶了僕役阿斤,乘車去往長史府。
馬車快速駛過長街,車轂轔轔壓過水窪,帶起一陣飛濺水花,馬蹄急踏,在黃昏中久久迴蕩,行至長史府方向的街口,卻半分沒有停留,而是直往前行,一路到達城門口。
此時已快至宵禁,監門接過前方僕役遞交過來的路引,見其行色匆匆,本有心多問幾句,馬車內的崔景明一臉焦色探出頭,「我阿兄身體有恙,特命我出城問藥。」
崔景山這些時日招攬聖手醫士的消息早已不脛而走,眾人在皆暗地裡猜測其是得了什麼奇病怪症,不曾想竟然這般緊要,是以不敢耽擱寸息,速速將人放行了。
馬車就這樣順順噹噹出了城門,卻在馳出五六里後於一處荒郊驅停,僕役打扮的沈懷珠和崔景明紛紛落地解車,手腳利索地為馬上鞍。
當時崔景明問沈懷珠會不會騎馬,沈懷珠回他道:「西地的女子,沒有不會騎馬的。」
故而,這去往長史府的短短路程,崔景明硬是命人套了兩匹馬。
下人雖不解,到底不敢質疑主子的意思,只得老老實實照做。
二人便在此處棄車駕馬,跨上就近的山道。
城門口到處都是崔景山的人,崔景明此行雖稱得上合理,卻難保不會有人通風報信,崔景山把沈懷珠看得太嚴,發現她不見也是遲早的事,緩兵之計拖不了太久,他們只能儘可能得把崔景山的耳目甩開。
最後一絲夕陽收盡,茫茫雲霧遮擋天穹,山道內變得一絲光亮也無。
春雨纏綿而細密,將兩人的衣衫打濕,黑暗的前路令人寸步難行,火摺子的光亮太微弱,崔景明只得冒險點了火把照明。
便是這抹短暫存在的火光,引來了崔景山急追而來的人手。
崔景山發覺得太快,快到二人將出城門,就有人疾馳趕來傳令戒嚴,卻終究是晚了一步。
訓練有素的暗衛傾巢出動,循著車轍找到二人丟棄的馬車,又根據馬蹄的痕跡,很快追上山道。
已有了幾分蓊鬱的山林內,隨著幾道尖銳的破空之聲,驚開大片憩睡的飛鳥,雨絲愈織愈稠,滴滴答答沿枝而下,枝頭被踏過的馬蹄震盪,無聲凝視其下的一場激烈的追逐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