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縣被他這傷勢嚇得不輕,焦頭爛額地吩咐傳喚郎中,命人快快把他抬去廊舍,侍役婢女們烏烏泱泱擠了一堆,前院燈火通明,混亂不堪。
回來的只有付奚一人。
沈懷珠心頭猛震,浮著步子到他面前,顫著聲音問:「……齊韞呢?」
付奚強掀起血污粘黏的眼皮,似是就為了撐著給她交代句話,「北十里、石溪旁……別……」
說罷頭一栽,徹底昏了過去,後面一個字幾不可聞到只剩微弱的氣音。
救他回來的,是崔景明安插在壺口的人手,崔景明與崔景山反目之後,崔景山下手.雷厲風行,幾乎將他安插在裡頭的人摘除了個乾淨,只剩這一枚暗釘深藏其中,未被發現。
他單打獨鬥,危急關頭緊要取捨,只能救下一個傷勢最重的付奚。
「崔景山親自追到了壺口,齊小將軍和付都虞幾次死裡逃生,這回險險就要脫身,可還是被崔景山堵住了去路。」救付奚回來的暗衛道。
「娘子莫慌,奴這就調派人手,勢必成功把齊小將軍營救回來。」崔景明留下的人任憑沈懷珠差遣,見情況不容樂觀,即刻就要動身。
「不可。」沈懷珠叫住他,鎮靜分析:「崔景山詭計多端,既能把崔景明的人剷除到只剩一人,若有心要齊韞他們二人的性命,又怎會輕易放任付奚逃脫,為我們帶回齊韞的消息。」
「娘子的意思是,有詐?」
沈懷珠從鼻腔發出一聲冷笑,「不單單有詐,還是專程針對崔景明的詐。」
崔景山現在怕是被逼急了,凡是有能夠揮砍崔景明臂膀的機會,便是一絲也不可忍耐,想方設法地也要煞煞崔景明的銳氣。
吉鄉置錐之地,自來平寧清淨,少有紛爭,知縣年過半百也未曾見過這麼大的陣仗,手足無措地反覆顛著手,道:「那還要從長計議、從長計議吶……」
「來不及了。」沈懷珠沉沉出聲。
崔景山早料到了這一點,是以,救齊韞與讓崔景明的人自投羅網,只能選一個。
更或許,他本就沒想只取其一。
少女越過眾人,在一片勸停聲中直往外走,剛行出兩步,餘光又像瞥見什麼,轉往旁側的花廳取了擺在桌上的一壇酒。
沒人攔得住她,只見她提著酒翻身上馬,頭也不回振韁遠去,留下一句:「若一個時辰後還沒有我的消息,再做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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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折蜿蜒的小溪,月光下淙淙閃動著粼碎的光波,水擊石鳴著,像一條銀亮活潑的水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