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用說麥收和稻收之後, 齊國百姓歡呼雀躍,恨不得把齊王父子供起來拜。縱是一向不會眼睛向下看的貴族王室, 也無法忽略這麼多百姓的渴盼。
幾個舊齊王近支甚至派人到民間打探過, 最終熄滅了那點稱王稱霸的念頭。
大澤鄉起義不遠, 戍卒農夫的力量第一次在歷史舞台上登場, 對時人還是有一點震撼力的。他們怕自己在臨淄造反, 不等韓信回師攻打,他們就要被國中百姓揭竿而起以迎王師了。
沒有勢力最大的田氏搗亂, 相反還得到生怕被打擊的田氏極力配合,林蘆這個齊王太后的執政就很順當了,許多措施也一一推行下去。效果怎麼樣不好說,但至少推行過程中沒有人故意作梗。
哪怕誰也不理解為什麼齊國要推行比隸書還簡單,簡單到君子不齒程度的一種字體,但各級官吏乃至舊日貴族們,還是像當年學秦國隸書一樣,點燈熬蠟地徹夜苦讀。
不然呢?將來齊王寫這種字,丞相寫這種字,你家子弟想出仕,連字都看不懂,家族還能維繫下去嗎?
不過學歸學,這些人當然不肯自降身份,去什麼掃盲班教販夫走卒工匠農夫的子女,所以這麼一來,有些人就很顯眼了。
李由拿著粉筆在黑板上寫字,他一邊感慨這兩樣東西的組合太適合教學,一邊又滿心彆扭,根本不想轉身看到下面坐著的那群人。
一群年紀偏大的平民,十五六歲屁股好像長了釘子的少年,四十上下一臉蠢樣的工匠,甚至還有一個看上去得有六十歲的老媼,說是兒子和新婦都要掙食,她學了回去教。
可惜年紀太大又從來沒讀過書,來了好幾天了,才學會四個字,還是極度簡化之後橫平豎直、李由一天就能記誦幾十個、只是要多花點時間與舊字對應的簡化字。
李由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在這裡浪費時間,他用力寫下今天要教的最後一個字,「齊」。最後一筆時粉筆還斷了,弄得他一肚子鬱氣不知道朝哪發,耐著性子教念:「齊,這便是齊國的『齊』。」
下面一片恍然大悟的哦啊之聲,個個拿樹枝在自己做的沙盤上比劃學著寫,那筆畫慘不忍睹。
李由嘆了口氣,想想父親的嚴令,只得又將從那字表上學來的筆順一一分解寫在黑板上。
另一間屋內,李斯也在教學,他卻是面帶淺笑極有耐心,教的不是字,而是數算,今天已經教到了十進位,黑板上抄了題讓學生算,他則來到屋子最後,給幾個跟不上進度、到現在才學會數數、個位數相加還不會的學生開小灶補課。
然後回到講台上,在題後寫上答案,讓學生自己核對。一節課畢,李斯宣布下節課發紙考試,學生們嗡嗡地吵了起來,七嘴八舌地問些蠢問題。
「李先生,難不難啊?」——簡單到閉著眼睛都能算,你們還覺得難就沒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