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不讓他到船舷邊, 怕他站不穩掉下去, 秦嬰虛弱地笑著:「正是沒氣力才掉不下去, 你看我這樣子,能翻過去掉進海嗎?」
還是不行。都是第一次出海的人,妻子雖然僥倖不怎麼暈船, 但對大海有一種本能的懼怕,秦嬰也理解, 沒有強求, 就在這塊允許他們活動的甲板區域內盤腿席地而坐,安慰道:「我最近已經好多了,想來再有兩天就和你一樣適應了。」
王繁嗯了一聲,控制著情緒,最後仍是輕聲道:「你又何必非得吃這個苦頭。如今孩子也拋下了, 你又在船上病成這樣, 我……」
她到底沒忍住, 用袖子拭去了淚。
秦嬰拍了拍她,悵然一嘆。該解釋的都早已解釋過, 只是妻子到底不樂意, 總覺得他們留下也沒什麼, 日子都已經平順了。
是, 要過, 也確實過得。
齊王對他這個秦王,比始皇帝對六國之王要寬仁得多。始皇帝對六國之人尚算寬宏, 但六國之王便是主動歸降的齊王建也是流放後任其餓死不管。
而他,看起來好似流放到遼東之地,但甚至讓他留在滿是秦人降卒的環境中,讓他帶著降卒們修路。
亦不是苦役,秦人降卒們過得很好,他過得也不錯。
只是有件事讓子嬰很苦惱,儘管他與王離、章邯這些人都已經認命,甚至主動投入齊國了,但仍是有一些秦人始終固執,只以他為主,聽他號令行事,不肯背主。
並不是說他們要謀反,而是他們不肯投向齊國。
如果子嬰想重振大秦,這很好。可他已經沒這個念想了,這就很麻煩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弄出點什麼事來,全家都可能被牽連進去。但這些忠誠之士,他又不忍心斥責,或是報給齊國加以處置。
思來想去,聽說了東州之事後,子嬰便主動請纓,要來東州做事。他也不要做別的,這些年修路也算有心得了,就做這個。他還把名字改了,又以國為氏,以後他就不是嬴子嬰,而是秦嬰。
孩子留給王離照顧,他只與誓同生死不肯相離的妻子一起出海,脫離那個環境,讓那些忠誠之士也能放下,從此過自己的生活。
大秦已經結束了,他不能重振大秦,但也不能讓家族從此傾頹下去。以後他就要為他們嬴姓秦氏一族在齊國的立足而奮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