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高溫悶熱,身上又起了一層粘膩的汗,和咸澀的淚水一起粘在皮膚上。
蟬鳴一陣又一陣喧囂著,這個夏夜卻漫長又寂靜。
他緩緩道:「很早之前,你問過我為什麼回南江。」
她的眼睫眨了一下,靜靜看著他,尚未乾涸的眼睛里還有著水澤,又亮又柔軟,現在只映著他的身影。
起碼這一刻,這是屬於他的夜晚。
他笑了下,「我當時怎麼說的來著。」
「你說散心來的。」她回答上來。
沈既白抬了下眉,「這麼久了還記得啊?」
她點頭,「因為當時大家都這麼猜。」
「但我是被家裡趕出來的。」
「……?」
他笑得懶洋洋,看著沒幾分真話。
她不解道:「你被家裡趕出來了……還能在學校里耀武揚威的?」
「看著很像是背後有人是嗎?」他笑起來。
她點頭。
「南江是我媽媽的故鄉,我住的地方,上學的學校,我玩音樂的地方,都是我媽媽安排的,我媽媽覺得我快樂就好。」
「哦……」她有點羨慕的語氣,「你媽媽很愛你。」
「但她也希望我能回到正確的軌道。」
他臉上幾分笑意,「我家人不喜歡我玩音樂,覺得這東西上不了台面,認識的人也魚龍混雜,不喜歡我大把的時間都花在這上面,但我也倔,怎麼都不肯低頭,僵持了很久。我被爺爺打過,被關過禁閉,但怎麼都不肯低頭,所有人都來勸我。」
「那段時間,我很想一個人,一個只要想到她就會感到快樂的人,那些孤獨又疼痛難捱的日子,我腦子裡都是她快樂又傻氣的樣子,當時覺得聒噪,可是那時候想到她,才發現原來在她身邊的那些日子是真正的快樂,只要想到她就會快樂,聽她吵架快樂,看她滿眼的新奇快樂,是只要想到她笑的臉就會跟著想笑起來的快樂。」
「所以,我提出了回南江。」他緩緩說著,眼底有零星的柔和,「我爺爺原本是想讓我出國,眼不見心不煩,順便讓我感受一下獨在異鄉的苦,挫一挫我的銳氣。但聽我說要回南江,他同意了,他說讓我好好看一看普通人的人生,看看他們背負著什麼樣的苦,我想擺脫的命運,是這些人終其一生歷盡艱苦也要追逐的。」
她怔怔聽著,試探問道:「你說的那個……像我的朋友?」
但是沈既白看向了她。
昏黃的燈光籠罩著他的輪廓,他的五官變得模糊,顯得柔和,但是他望過來的這一眼,仿佛所有的光線都被斂去,不及他眼底的一分濃烈。
「是我喜歡的人。」
他平靜,但直接,幾個字能砸進人的心裡。
她的心臟都因此莫名收緊,望向她的這一刻,她緊繃到想躲。
但他說完就挪開了視線,只留給她一個難讀懂的側臉輪廓。
這幾秒的沉默,夏夜的風又悶又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