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高高的主席台上,帶領著大家念著那些為明天而拼搏的誓詞。
那麼遙遠,那麼耀眼。
明明只是一個夏天,但是好像隔了一場生死,一次轉世,他只有一個殘留的身體躺在人間,靈魂早就已經死去。
他會在吃完藥後難得的平靜下讓她回家。
但是他現在這個樣子,她怎麼放心走。
臨近春運,票會越來越難買,他不忍心讓她過年在這裡滯留,所以一次又一次的讓她走,他平靜的時間太少,每次能夠清醒著有點力氣的時間,說的話都是讓她走。
「我走了,你一個人在這裡怎麼辦?」她問。
他痛苦地躺在那裡,每個字的交流都像撕拉著鮮血淋漓的傷口,但是連痛著呻.吟都沒有力氣。
他沒法說更多,只單調重複著一個字,「走。」
他的聲音都已經沙啞到變形,仿佛只是喉嚨擠壓出來的音節,用了全部的力氣也只能擠出這麼一個字。
她看著他痛苦又無力的躺在那裡,很擔心自己走了以後,他又會變成最開始那副枯骨無神的模樣,他連吃飯喝水都很難做到,她一走就再也找不到他。
外面的冷風呼嘯,砸在老舊的玻璃窗上咣咣作響。
巨大的聲音像催命的鐘,每一下都撞在脆弱的手掌上,要讓相擁的人生離死別。
他只有力氣說這麼一個字,緊閉著眼睛痛苦地躺在那裡。
她陪著他坐了很久,始終握著他的手。
然後起來去煮粥。
媽媽又打了電話過來,問她怎麼還在外面玩,罵道:「你這孩子玩得不著家了是不是,現在都幾號了,很快都要過年了,再不回來我看你擠上春運怎麼回來,趕緊的別玩了,快點回家幫忙打掃衛生買年貨,家裡有的是事等著你做。」
林嘉遠不再吃她餵的東西,也不再喝水,牴觸著她給的一切,他甚至閉著眼不再看她。
他沒有力氣也沒有精力勸說太多,也沒法做出更多舉動,只能用這樣消極的方式表達他的抗拒。
看著他枯槁下去的衰弱,她遞到他嘴角的粥一口都餵不下去,她忍著淚哀求他,「你已經兩天沒吃飯了,林嘉遠,我求求你吃一點好不好。」
他始終閉著眼,聽到她的聲音反而更不想見到她。
她再次嘗試著把粥遞到他的嘴邊。
這一次,他睜開了眼睛。
死寂的漆黑,像濃重的深淵,只吞噬死亡的靈魂。
她被這樣的目光揪緊著,忍著的眼眶酸脹得無法忍受,但固執地把粥遞在他的嘴邊,想讓他吃點東西。
然後,他用盡了全身所有的力氣,慢慢地抬起了手。
他的手痛苦得不受控制地顫抖,抬起來伸向她的動作緩慢,像死亡彌留之際最後的觸碰,要忍著全身的病痛,抽盡所有的力氣,才能做到這樣一個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