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念,哥不想瞞你,今天就跟你說句實話。」莫願低聲道,語氣頹然,這讓莫念有些驚訝,難以相信莫願大條的神經也有偶爾纖細的時候。
「當初沒談好後續安排,的確是我的失誤,我不怪他們埋怨。沒繼續留在原核,歸根結底是因為我退縮了——」
」那時候大鵬已經沉迷於酗酒,根本沒來參會,從頭至尾只有我和老鄭兩個人理論。我實在難以接受當初和諧的團隊四分五裂,所以萌生了逃避的想法。」
「其實我產生這種想法也不止一兩天了。直到......老鄭當天反覆提及一個名字,我才沒控制住情緒。」莫願緩緩道,吐字沉重如同懺悔。
莫念心臟仿佛遭受一記重錘,幾乎與他異口同聲。
「方奕。」
是了,就是這個名字——原核最初的創始人。
對工作室而言,這個名字曾如紐帶般系住所有人,卻在某一天戛然繃斷。
莫願在另一頭的聲音已經哽咽:「我至今都不敢多提奕哥的名字。老鄭當時情緒激動,說奕哥做人太蠢,當年看好的一個兩個全是王八羔子,把路毀了、家底也掏空了,他當初死的時候怎麼沒把咱們全帶走,還苟活在世上看著一地雞毛......」
「我沒忍住,衝上去給了他一拳。」莫願的聲音在顫抖:「但凡有什麼方面做得不好也是我一個人的錯,他憑什麼罵方奕?!」
莫念說不出話,喉嚨疼得厲害。
雖然知情人都盡力避免提起,但莫念每到午夜夢回還是感到痛苦。
「......不,這都怪我。」莫念喃喃。
在莫願廣博的交際圈中,方奕來莫家露臉的次數只能排在末尾。
此人是社交白痴,也不懂委婉,進門之後打過招呼,就坐在桌邊風捲殘雲地進食,然後伸手摸摸莫念的腦袋,笑說要帶他去打遊戲。
兩人的交情就是如此簡單。
據莫願說,方奕老家住在一個衛星地圖上都未被標註的山溝里,最窮的時候全年只能穿一條破褲子,去縣城也要和鄉民趕的畜群吃住在同一節綠皮車廂,弄得滿身羊膻味,三四天都散不去。
村里講究多子多福,但母親生他的時候落下了病根,因此只有這一個孩子。好在方奕爭氣,學成之後,與朋友開公司賺了許多錢,把父母從赤貧的山村接到了城裡生活。
莫念剛認識方奕那會兒,從未想過他有如此坎坷的身世。
畢竟這位大哥一手創建了原核,平時相當慷慨,逢年過節就給三個兄弟家裡送大包小包的禮物。莫念去國外留學前,他還親自採買生活用品,夾著一個磚頭厚的紅包送過來,說是「小伙子去異國學習不易,必須吃好穿好,別讓身體受罪」。
現在想來,這些應該都是他前半生經歷過的困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