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之下,塗曜眼眸微閉,如同被這一幕晃了眼睛。
今夜真好。
難得的月色,難得的煙火,就連百姓都如此真切熱烈。
諸事皆宜,可惜他身邊站的,卻不是真實的楚稚。
*
會見完兩岸百姓,高,潮便過去了。
兩人要做的只有赴宴,和兩國大臣一同盡歡。
兩人沿著水上棧道走向宮闕,棧道兩側,紅燭點點。
楚稚走在塗曜身畔,還帶著那無懈可擊的笑意,他輕聲道:「陛下說讓我別露餡,怎麼自己一直神情恍惚?」
這場景本該是大喜之日,但塗曜一身玄衣面無表情,甚至因為走神得太過明顯,已經讓不少人詫異了。
塗曜看了楚稚一眼,隨即移開目光:「朕還想問你,怎麼能……如此天衣無縫?」
「習慣了。」楚稚眨眨眼道:「我在雍國時,每日十二個時辰,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嗎?」
話音落地,楚稚便步履翩躚的邁入殿中,如同嬌羞的少女刻意和未來的夫君拉開距離。
望著那抹背影,塗曜心如刀絞。
寶華來了,楚稚走了。
不……寶華從未存在過,從始至終,只有楚稚。
沒有驕縱的公主,只有一個被追殺的皇子,小心翼翼的扮成公主苟活在亂世里,費盡心機想要得到一絲庇護和安穩。
沒得到過愛的人,怎麼會有驕縱的底氣呢?
世人皆愛燈火璀璨下的楚寶華。
誰會疼惜在暗影里輾轉的楚稚?
喧譁聲中,宮宴已開。
氣氛甚是熱烈,塗曜卻心不在焉。
他信奉落子無悔,做過的事很少去反覆思索,徒惹情緒。
但此事他幾乎無法控制的後悔。
塗曜楚稚並肩坐在上首,被蒙在鼓裡的眾人仍在勸酒歡呼。
塗曜拿起杯盞,想要用酒平復心頭的痛意,但卻沒想到手竟然顫抖得連酒都拿不穩,琥珀色的酒液淋漓灑在了胸前。
眾臣一怔:「……」
這也太不對勁了。
他們陛下前幾日還和他們討論戰事舞刀弄劍呢,這幾日不見,怎麼連一杯酒都拿不穩了。
「陛下是不是喝醉了?竟然連酒杯都拿不穩了。」寶華公主笑意盈盈,用手中的巾帕輕輕拭了拭:「小心。」
塗曜抬眸,定定望著眼前人。
從面容到指尖,她的一舉一動,都是無可挑剔的公主。
從前的自己總是想著楚稚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