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卻不是這樣。
池竹西坐在前排靠門的位置,幾乎是整個教室的右上角,除了一直偷偷用餘光打量他的同桌外,來自身側以及身後的視線是那樣鮮明,這讓對他人目光一向敏感的池竹西如坐針氈。
講台上的老師看出了同學的暗涌,猛拍黑板提醒上課期間不要走神。這點警告杯水車薪,被關注的感覺仿佛把他扒光了衣服放在展覽台,藏得再好的瘡疤都無所遁形。
明明大家的視線並不含惡意,難堪的感覺卻讓他牴觸得想吐。
黑板上的英語長句扭曲旋轉,老師手捏著粉筆晃動的胳膊像是鐘擺,每次擺幅都在倒數池竹西所剩無幾的忍耐程度。
終於熬到中午,池竹西立刻起身,桌椅在地板上拖出刺耳的聲響,面對周圍人的視線,他幾乎是落荒而逃。
或許是錯覺,還是事實如此,池竹西不管走到哪裡都覺得自己赤條在目光下。
他逃到了學校的小樹林。
池竹西平時幾乎不出班級,老師管得又嚴,很少來小樹林,一路上碰到的黏糊小情侶和在角落吸菸的學生比他這輩子加起來都多。
他藏在靠近後門的石桌邊,旁邊一個巨大的孔子石像和樹蔭將這裡與外面隔絕開,雖然很冷,但安靜得出奇。
池竹西有些難以想像自己要怎麼熬過下午。這幾天他也看了報導,官方的非官方的,說明事件性質的,完全胡亂編排的,說什麼的都有。
#池式暴雨假# 的熱搜還沒過去,#池式繼承人# 又頂了上去,池淮左、池竹西和池源的信息混在裡面,還有安瀾婭、蔡閆、池樊川當年的愛恨情仇,真真假假分不清楚。
還是後來池氏出了申明,要求停止對無關人員的惡意猜疑誹謗,對幾個主要的娛樂帳號寄了律師函,營銷號才消停一點。
太虛偽了,池氏集團本來就是干傳娛這一行的,轉型後更是營銷傳媒的中翹楚。池竹西不清楚他們在這件事中做了些什麼,但從安瀾婭日益陰沉的臉色和家裡絡繹不絕的律師就可見一斑。
這些事情的後續遠比池竹西所想調查的複雜,池淮左的死就是打開潘多拉魔盒的鑰匙,什麼妖魔鬼怪都躥了出來,匍匐在屍首上啃噬著養分。
而這一切甚至發生在聚光燈下,眾目睽睽中。
池竹西趴在桌上,指尖摸到隨身帶的日記本。封皮的粗糲質感讓他緊繃的大腦稍微放鬆了一些,好像有了日記本他就有了與別人爭奪呼吸的權利。
這一周池竹西一直沒有再翻開它,他已經把十九年的勇氣都積攢成灌滿水的氣球,每當想觸碰到日記本的封皮,腦海中就會不自覺幻想出裡面可能陳列的文字。
漢字是那樣方正,每個筆畫轉折都乾脆如仞,只需要寥寥幾筆就能把氣球戳破。
夏實現階段的調查結果就是診斷書,告知你患了癌症,卻不是晚期。
「你還是要面對他的。」池竹西在心裡說。
而就在他鼓足勇氣打算翻開日記本的時候,在學校一直保持著安靜的那個聲音又一次低低響起。
【有人在看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