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那邊像是反應過來,「你是那個坐牢的吧?」
她記起了這個人,應該是他的那個遠房侄子,於是就問:「他人在哪裡?」
十年間,以前還只是他的小跟班的侄子,仗著他的信任,一步一步接觸到了他的生意和所有的錢,然後把他吃干抹淨,他氣得中了風,偏癱了,住了很長時間醫院。後來侄子要結婚了,騙著他賣了他的房子,然後也懶得管他治沒治好,就把他扔進了一個花費不怎麼多的養老院,一年到頭也不會出現一次。
「我對他夠好了,畢竟我可是要繼承他遺產的,他還有幾套房子呢。我這不也給他養老呢嗎?」他說,「這可是我替你盡的義務,你不謝謝我?」
余多見到他的時候,他靠在躺椅上曬太陽,眼神打量了她半天,都沒有認出她是誰,明明她和十年前相比根本沒有什麼變化。
但他的變化卻讓她有些唏噓。看上去他的潔癖和強迫症也沒了,衣服不知道多久沒換,腿上蓋的毯子看不出顏色,鞋也是不成對的。
「你認識我嗎?」她問。問出口的時候她反倒一陣輕鬆,這樣的陌生感讓她打消了很多見面前的緊張和恐懼。
他沒答話,只是遲疑地搖頭,但眼神還在打量她,以前姐姐回到家站在他面前脫得一絲不掛把所有衣服扔進洗衣機消毒的時候,他就是這種眼神。現在看著這樣毫無尊嚴的他,她終於覺得他得到了他應有的報應,但她們從小到大被摧毀的尊嚴也回不來了。
「你不認識我,總該記得沈英吧。」余多說。沈英是姐姐的名字。
這個名字倒是勾起了他一點回憶,他的眼神里逐漸露出了更多她所熟悉的情緒。
「……不是我生的,呵呵,不是我生的。」他乾笑了兩聲,又低聲罵了一串髒話。她聽不清罵的什麼,但是挺熟悉。
「我知道。我問你記不記得沈英去哪兒了。」余多強壓著情緒,說。
他沒理她的話,還是咒罵著,表情猙獰得讓她一想到這是毀了她和姐姐一輩子的人就覺得噁心。
無功而返,出來的時候,她又給那個侄子打了電話。「那我怎麼知道?你還不如去問那個當時帶她跑路的野男人。」他說。
這倒是提醒了她。當年那個男人,姐姐一開始就準備跟他一起走的,還借過他的錢,就算他們沒有一起走,他總該知道她的去向。
十年過去,她只有一個記憶里的名字和工作地點,原本沒抱什麼希望,她甚至下意識覺得名字和工作地點肯定也是假的,畢竟那只是她爸口中她姐在外面釣的一個野男人,怎麼可能互付真心?她在網上按記憶里的信息去搜,沒想到真搜到了這個人。雖然幾年前他工作的廠子倒閉了,但這個人因為某次被老婆鬧到廠子裡要離婚鬧上了社會新聞,到現在還能查到,名字、年齡和廠子也對得上。下崗之後這人開了個早點攤,生意做得還挺紅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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