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安安撇撇嘴:「我想開了,不想喜歡不喜歡我的人了。」
第十四章 說謊
「她們每一個人都在說謊。那不是意外,那是蓄意的謀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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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從什麼時候起,一向聽話的兒子開始習慣性地、臉不紅心不跳地跟自己說謊了?她想不起來。一開始是同事告訴她說,嚴老師,你家賀堯說不上自習了,去你辦公室。她回辦公室一看,根本沒有人。她去開會,別的老師告訴她,賀堯說不舒服,晚自習要提前回家,等她晚上都到家了,賀堯才慢吞吞地回來。她想發火,又怕傷害他不知道哪裡脆弱的自尊心;她想讓自己放寬心裝作沒看見,又根本做不到。她知道賀堯說謊,賀堯也知道她知道,挑釁似的,好像就想看看到底怎麼樣才會把她氣死。
誓師大會之後,校領導親自找她談話,問她孩子怎麼回事,是不是最近壓力太大了,需要什麼幫助,學校無條件支持。她頭一次心虛起來,不敢回答。坐在辦公室里,她聽得見那些從前一直讚不絕口誇她培養了一個榜樣、楷模、優秀兒子的同事們,現在一定都在私下裡帶著同情和悲憫嘲諷她。嘲諷她沒關係,嘲諷她兒子不行。每次模考之後,成績單都張貼在學校大廳里,新的成績單會覆蓋舊的,但最後那一次模考,那張榜首不是賀堯的成績單,要一直張貼到高考錄取榜出來。來來往往的學生對著成績單指指點點,或哭或笑,每一個字都是一根灼燙的針,狠狠刺在她心口。
賀堯卻跟沒事人似的,她讓他在家裡待幾天不要去學校了,他就不去。但她不能不上班,她往家裡打電話,發現他趁她白天上班偷偷跑出去,她就在早上出去時把家門反鎖。她讓他坐在書桌前複習,他就筆直地坐在那兒,但筆不動,眼睛也不動,仿佛是對她無聲的抗議。不管她說什麼,做什麼,他臉上都沒有任何表情,像他那天站在台上讀男科廣告一樣,冷漠而疏離。
終於她先受不了了。當她晚上回來,看到她擺在他桌上的早飯動都沒動的時候,突然渾身發抖,腦袋一片空白,伸手胡亂一推,桌上放了一天的冷飯菜應聲落地,摔得七零八落。她手腳無力,滑坐在地上,索性抱著他的椅子腿號啕大哭。再這樣下去,不管他發不發瘋,她都要發瘋了。
「媽媽錯了。你不要再這樣,不要再折磨媽媽了,好不好?」她哭道,「你到底想怎麼樣?只要你好好的,媽媽做什麼都可以,好不好?」
賀堯還是無動於衷。
於是每天晚上她都要單方面發瘋一次,連著發瘋了好幾天。她已經不記得自己在崩潰中都說過什麼話了,整個人都像出了竅失了智。她一會兒咒罵她負債纍纍的死去的丈夫,一會兒懷念她伶俐可愛的幼兒時期的兒子,一會兒訴苦她這半輩子獨自把兒子撫養大有多麼不容易,一會兒扳著手指細數等兒子高考金榜題名之後要怎樣慶祝。說啞了嗓子,流幹了眼淚,過了好幾天,賀堯終於有了反應。這一次他沒有說想氣死她,只是輕飄飄地指了指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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