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菀青聽出來是她媽聲音,一下子就慌了,沒敢開門,毛手毛腳地跑回去,把旁邊一堆還沒洗完的尿布塞進盆里,盆和板凳拖進廁所,關上廁所門,又把屋裡亂七八糟的小孩東西粗粗收拾了一下,最後還不忘用床頭柜上唯一的梳妝鏡照了一下自己。不照不知道,這一照讓她徹底泄了氣,毛衣袖子脫了線,露出裡面洗褪色了的秋衣,胸前全是奶漬和孩子留下的口水印,褲腰的鬆緊帶鬆了,不提就往下掉,褲腳上還沾著兩顆不知道什麼時候留下的已經乾涸的米飯粒。她絕望地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徒勞無功地伸手抓了兩下亂糟糟的頭髮,帶著必死的心去開了門。
她媽站在門外,臉上倒沒什麼表情,也沒故意打量她,進了門說,「孩子睡著呢?」
「睡著呢。」孟菀青說。
「今天孩子百日,等她醒了,咱們去照相館拍張照吧。」她媽說。
「好。我去換件衣服。」
孟菀青讓她媽坐下,自己進了臥室,從一堆尿布里翻找出藏起來的那條裙子,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孩子就在一邊睡得香,她不敢出聲。
出來看到她媽正幫她把晾在陽台上迎風飛舞的尿布一個個拿下來疊在一邊。「我聽別人說,現在有一種新型的紙尿褲,用完不用洗,直接扔。好像人家外國人都用,就是貴了點。等托人買點回來,咱家孩子也用用。」她媽說。
拍完百日照,陶姝娜就被姥姥抱回了自己家,從那天起到她奶奶病重離世,她都沒再回去過。姥姥說,「不心疼我們孩子的家,不回也罷。」
陶姝娜她爸記恨丈母娘,說奶奶離世都不讓孫女回去看她一眼。孟菀青說,「你媽臨走嘴裡還在念叨她對不起你爸,沒讓他抱上孫子,她連娜娜大名她都沒記住過,我為什麼要讓娜娜回去看她?」
陶大磊就不吱聲了。那時候孟菀青她媽幫她找了個百貨公司的工作,孟菀青嘴甜手快腦子活,月月得銷售冠軍,幹得好賺得多,而陶大磊已經退下來在車站辦公室坐班,掙不了幾個死工資,全家都靠著孟菀青的收入生活,他自然敢怒不敢言。
孟菀青也早已和他無話可說。結婚前,她覺得遇到陶大磊是命運給她的饋贈,等她意識到,當年她媽不讓她跟陶大磊結婚時說的話,句句都真切有理,只是她從來沒有聽進去過,饋贈就變成了詛咒,時時刻刻提醒她自己有多愚蠢可笑。
她媽倒是沒再說過那些話,只是在後來的某一天,孟菀青在娘家帶孩子的時候,像是不經意地收拾東西,從首飾盒裡拿了那副瑪瑙耳墜出來,給了孟菀青。「不是新做了裙子嗎?搭配著戴挺好看。」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