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沒有像每天晚上一樣在床上睡覺。他就坐在他昨晚喝魚湯時的餐桌旁邊,屁股都沒挪過窩。他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手腳都被死死地捆在了他坐的這把餐椅上。
愣了幾秒鐘,反應過來之後,他下意識就要破口大罵,但他罵不出口,因為他嘴裡被塞了不知道什麼東西,從味道來判斷,應該是廚房裡的抹布。
他只能透過抹布的縫隙發出絕望的悶吼。
等到喬廠長不慌不忙地打開門走進來,他已經喊得嗓子都啞了,但也沒出來什麼聲。
「別喊了,留著點勁兒吧。」喬廠長在他面前坐下,慢條斯理地開始收拾桌上的碗和保溫杯。「昨晚上魚湯好喝吧?可惜不頂餓,你最好多撐一會兒。」
李誠智嗓子眼裡嗚嚕嗚嚕,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喬廠長去廚房洗完了保溫杯,蓋好蓋子,回來在餐桌旁坐下。
「我當初覺得你是個本分踏實的小伙子,能對我女兒好。」她一字一句地說。聲音不高,但莫名有著讓人膽戰的威懾力。李誠智想到他剛進廠子那幾年,經常見到她訓不好好幹活的工人,就是這副語氣和神情。
「我女兒我心裡清楚。她沒有什麼心眼,也從來不願意把人往壞處想。遇到什麼委屈,第一反應也是打碎牙往肚裡咽。委屈到來求我這個媽替她主持公道了,那可就不知道委屈成什麼樣了。好在我這個媽還有點用,還能替她主持公道。明瑋呢,這些年就沒怎麼離開過我身邊。在我們家,過年不僅僅是過年,也是我的生辰。明瑋不想違背你的意思,是因為她善良心軟,願意妥協。但不好意思,我這個媽既不善良,也不心軟,我姑娘沒什麼別的念想,就願意每年陪著我一起過生日。要是有人借著她善良心軟欺負她,我絕不會輕饒。」
李誠智又嗚嚕嗚嚕了一句。
「快過年了,對吧?」她冷冷地抬起眼盯著他,他的嗚嚕聲立刻隨著抹布的味道咽進了肚子。她眼神逡巡一圈,看到了放在柜子上的火車票,起身信手拿來,當著他的面撕了粉碎。
「從今天起,你別想讓明瑋再跟你回家。」她說,「你要是再敢碰她一個手指頭,就不是今天的待遇了。」
李誠智自然梗著脖子不服氣,嗚嗚叫。
「歇會吧,」她提了自己的保溫杯,轉身出門,「明瑋這兩天在家住,等她氣消了再回來。」
她下樓回家,孟明瑋盯著她的臉色,問,「媽,你上去跟他說什麼了?」
她媽沒回答她,環視了一圈,她爸在蒔弄花草,孟以安在屋裡寫作業,孟菀青在勾毛衣,就把大家都叫過來。
「我來立個規矩。」她媽清了清嗓子,「今年過年明瑋不回婆家,就在咱們娘家過,以後每年都一樣。再以後,菀青,以安,出嫁了也都一樣。全家人都不許缺席,沒有例外。」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孟明瑋小心地問她媽,「真的?我可以不跟他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