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時刻,沈昌也不忘是個試探謝景明的好機會。
散朝出得文德門,便問他:「謝侍郎覺得,陛下此舉何意?」
謝景明步伐徐徐行,手中捏著象牙笏的手指,也並無格外捏緊。
「聖上所言,既不傷民,也不傷皇家顏面,更無亂禮制之舉,臣下照辦即可,何須猜測。」他神色沉靜不變,「右僕射當慎言。」
他說話時,也並無停頓,很快就將停下想要說什麼的沈昌甩開。
初冬風甚寒,宮內樹木都光了胳膊,無法阻攔。
刮肉的涼風從袖管鑽進,很快就攀上小臂,一片冷寒。
謝景明抬腳跨過文德門高檻,紫袍後擺掃過縫隙中殘存的一點綠。
沈昌夤夜下值後歸家,背著手在房裡來回踱了百十步,都未能忖度出聖意。
要說聖上忌憚他,想要捧殺,給他添多點榮光,可也未免顯得急迫了些,他妹妹雖是貴妃,頂上只有一個無所出的皇后,是後宮第二尊貴的女人。
可他妹妹連育三胎,都是公主,未曾得皇子,他慣來也表現出平庸聽話的模樣,聖上也不至於怕他這外戚干政。
除非他妹妹又有了身孕,聖上有所提防。
現今皇后和四妃都無皇子在側,底下的嬪與婕妤美人所出,凡一十二位皇子,皆在皇后手底下長大。
聖上意思,已很明顯。
即便他妹妹再有孕,恐怕也逃不過意外流掉的命,倒不如不要。
若說聖上真心給他添榮光,那就拉倒吧。
莫非只是以此為藉口,想要見墨蘭先生一面?
要知道即墨蘭此人年少狂傲,先帝在位時,曾三拒先帝拋出的高位,隱遁山居。
當今聖上又極好顏面……
沈昌想得腦袋脹疼,翌日差點兒沒能起來。
即墨蘭得知這個消息,甚至對著窗外細碎雪粒戲言,懷疑當今聖上是不是想要搞死沈妄川,就他那破落身體,郊外田獵豈不是要凍死、累死。
不管如何,仲冬來臨之際,冬獵也如往年一般舉行。
提前十日便聞得兵部前去度量地,將宜春苑以東的大片山林野地圍起來,閒人不得出入。前三日便要在所圍獵之地後面建旗,前一日天色還沒亮起來,諸路將士就要到旗下匯集。
洛懷珠被附近人家開門備馬,鎧甲颯颯的響聲吵醒,再睡不著。
恰好,天明後,她和即墨蘭也需得到旗下匯集,索性不再睡。
沒料到將帳子撩起,外頭已是燈火通明,侍女護衛個個梳洗好,已經開始吃東西墊肚子。
阿浮聽到推窗的動靜,趕忙往嘴裡塞一塊水晶膾,快步去提熱水給洛懷珠梳洗,將朝食擺上桌。
即墨蘭眼睛都沒能睜開,全程張開手等著伺候,唯有出來吃東西時,才勉強睜眼。
他幽怨嘀咕:「真是莫名,我又不是朝臣,邀我參禮作甚。」
嘀咕歸嘀咕,人仍得提前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