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蘭轉身,豎起手指,示意她噤聲,自己起身將身上外衣披到三娘肩膀上,擋住微涼晚風。
他躡手躡腳將面朝後院的窗戶關上,出到書房,才對阿浮道:「小娘子家家的莫要苦熬,你也去睡吧,這裡有我守著。」
外甥女被喊走時,他就有所預感,早早睡上兩個時辰,這會兒還不算困頓。
如今看來,他倒是有先見之明。
阿浮搖搖頭,將消夜擺在坐榻上,自己搬了杌子坐到書房門前,托著腮幫子等。
只是沒等多久,少女的頭就一點一點的,幾乎要昏睡過去。
即墨蘭嘆一口氣,將勺子放下,順手撈起坐榻上的毯子,伸手把小娘子朝著地面墜去的腦袋接住,輕輕擱在牆壁上,再蓋上毯子。
「一群死腦筋。」
他的感嘆,染上幾分莫可奈何。
半蹲著將毯子拉好,即墨蘭又去將燈火用東西擋了,攔在坐榻方寸大小的地方,自己穿著一件薄衣,繼續盯著手中的各路信件,替洛懷珠匯陳起來,讓她明早醒來,就能一口氣知曉所有重要信息。
燭火安靜燃燒,偶爾「嗶啵」爆出一朵燈花。
信件沙沙翻閱過,時間從他手下的墨筆上流淌,眨眼便見魚肚白。
洛懷珠心裡藏著事情,睡得並不安定。
短暫的打盹,還讓她做了個迷朦的夢境,夢裡什麼都不記得了,只記得有紛飛大雪滿天飄,她隨著漫天大雪墜落冰窟之中。
失重感將她的心狠狠往下拽。
爾後,便滿頭是汗驚醒。
手邊的筆和壘著的書被她掙扎的動作撞著,砰砰掉落地上。
「阿姊!」
阿浮眼睛還沒睜開,就嚷開。
即墨蘭將筆一丟,提著衣擺踏進書房:「三娘。」
書房燈滅,只有窗外熹微的光透進來,照亮對方靠窗的小半張低垂的側臉,勾出一道被圈椅團團裹住的影子。
洛懷珠捂著有些發痛的胸口,抬起蒼白的臉問:「什麼時辰了?」
微光將她額角汗珠照亮,像一粒粒星。
「卯時了。」
即墨蘭看她黑暗也無法掩蓋的虛弱神色,心中擔憂,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成敗就此一際,攔她就是害她。
饒是如此,心裡頭的想法依然無法抑制翻騰得更加激烈,像蟲子一樣,順著咽喉爬上來,想要一吐為快。即墨蘭將它壓下去,令自己把嘴巴守好,莫要惹對方分心,反過來寬慰他的心。
「卯時。」她重複了一遍,看向透窗的青灰天光,垂眸看著眼皮子底下空白的紙張,「讓凱風、清和通知其他人,都進城,可以伸冤了。」
天光即將大亮,就讓埋葬在陳舊歲月中,厚厚黃土裡的冤情,都見一見天日。
「阿浮,你跑一趟,去輕翰煙華通知張伯,這一期的小報,可以發了,暗網的人也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