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時,雙手的栗子已捂得微溫,兩顆一樣溫度,窩在她的掌心裡。
洛懷珠站在亭子裡,目送她穿過層層秋菊,見花瓣隨風捲起送那挺立背影。
阿浮伸手摸走桌上栗子,剝了一顆,也放進自家懷珠阿姊手中:「阿姊別傷心,利用她是情非得已,誰也不想的。十七娘以後就算知道了,也不會怪你的。」
「不,」洛懷珠垂眸看著掌中栗子,輕笑道,「她是個了不起的小娘子。」
阿浮:「啊?」
洛懷珠將栗子塞進嘴裡,細細嚼著:「味道不錯,她會喜歡的。」
阿浮更懵懂:「啊?」
她怎麼又聽不懂自家懷珠阿姊說什麼了。
洛懷珠轉身,踏著滿地黃葉,緩緩回到書房中。
黃葉被衣擺拖動,在石板上翻滾幾圈,依依不捨勾住裙尾。
張容芳的腳步停下來,將翻卷的黃葉一同攔截下來,堆積在腳下。
「祖父。」
小娘子氣喘吁吁的,累得不輕。
處理完政事回來換常服的張樞密使,把人扶住:「怎麼這樣急,慢慢來,可別摔了。」
「我……」張容芳剛想開口,卻瞥見祖父官帽里漏出來的一絲白髮,以及那雙青黑疲倦的眼睛。
點燃的引線,一下子就像潑了水一般,「滋滋」幾聲便滅了,只剩下一絲還沒來得及全部散去的煙火味,熏得人眼睛難受。
張樞密使看自家小孫女眼睛都紅了,著急道:「怎麼了?誰欺負你了!告訴祖父,祖父幫你打斷他的腿!」
他天生就是優柔寡斷的性子,小時如此,少年如此,從青年到老年亦如此,未曾有過改變。
因而,在此之前的仕途都不太能看得過眼,一個小職位能幹上十年不變,大錯處沒有,小錯也很少,但亮眼的地方可以說是沒有。
唯一可取的,大概就是他上官下官都不得罪的和稀泥做法,讓他在每次的爭來搶去中,都安然無恙,得以一路混到重孫都有的年紀。
這樣的一個人,平生只為三個人動過氣,一是亡妻,二是亡女,三是這個脾性最像老妻的孫女。
都是倔得跟牛一般的性子,要強得令人頭疼。
素來要強的人,紅起眼睛來,可真是叫人害怕,生怕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不是,」張容芳將手中栗子展開來,「十七娘聽說栗子和鹽一起煮熟後,性溫,益氣補腎,可治腫痛瘀血,特拿來給祖父嘗嘗。」①
張樞密使看著自家孫女掌心的栗子,不假思索便拿起來,塞進嘴裡。
張容芳緊緊注視他:「祖父覺得,栗子的味道如何?」
「不錯。」張樞密使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