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母親一定會目送他離開,哪怕雙目淚光漣漣,她也要令自己不能追上來。
那夜月色清冷,淒涼輝色鋪了一地。
剛出院子,他就被守著的兩位兄長攔截。
謝行遠問他:「不能不去嗎?」
謝景明答他:「非是不能,而是不願。」
君子一諾,終身踐之。
他謝湛,只不過是做了自己想要成為的人。
「若是她真的——」謝行遠有些不忍心說下去。
小娘子幼年軟糯可愛,漸長漸肆意自在,如同佇立陽光下最矯健的小豹子,也似關外立於天地不屈不撓的白楊,一個勁兒往上躥。
那股生機活力,誰不喜歡。
「即便她死了,我也能活下去,我還懷揣著我們兒時在汴河蘭舟上編織的夢,不曾試試。我不能讓她有遺憾,也不能讓自己有遺憾。」
謝景明袖擺下的手輕顫。
「而且,我不信她這樣輕易、悄無聲息就死了。」
他們阿玉,怎會折在蔡河潺潺水流中。
謝致禮沒什麼要說的話,他只是把對方抱了抱,拍著他的後背寬慰:「家裡和爹娘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想做什麼,就去做吧。」
人一生何其短暫,的確不該留有遺憾。
謝行遠也不再說任何話,只是張開手抱上來。
「若是後悔了,告訴阿兄一聲,我教你死遁離開官場,隨我縱馬天下。」
兄弟三人,緊緊抱在一處。
風從翠竹起,席捲黃葉,落在三人腳下。
同樣的情形在眼前重現時,謝老和謝母忍不住紅了眼。
他們的麼兒,回家了。
第88章 聲聲慢
謝景明在謝家逗留一整晚, 與兩位兄長飲茶到天邊浮出魚肚白。
近幾日都無須上朝,可今日要為三軍踐行,他只得早早離開, 從地道回宅子換朝服。
唐匡民倒也沒糊塗到底, 幾日之內便令底下官員召集二十萬大軍,並輜重交到定遠將軍手中。
踐行時, 謝景明毫無預兆自百官之中走出來, 上陳靺鞨與營州、安東都護府貿易之矛盾與蹊蹺,下斥兩都護府欺瞞之罪, 言道其從中發現虞婁部與安東都護府矛盾更大。
由此, 引出他昨日私查營州將士、安東都護府將士名單一事,上呈唐匡民並請罪。
「罪當臣躬, 莫敢求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