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從門縫往裡鑽,貼著地面攀上衣袍,緊緊纏繞住他們的小腿。
群臣覺得小腿又僵又冷,難受得厲害,卻不敢在這樣的時候,胡亂動彈,只把自己當成一塊沒有感覺的石雕。
牆頭草如張樞密使識趣地岔過這個話題,高喊兩句「萬歲」,義正言辭地發出「誓死捍衛京師,絕不動搖」的號子,再拜三拜,高呼一句「皇上英明」。
其他臣子慢了兩步,心中懊惱,也趕緊跟著跪下拜三拜,口中呼喊:「皇上英明,我等誓死捍衛京師!與京師共存亡!!」
傅伯廉盯著那把滴血長劍,斗膽開口:「敢問聖上,如何安排退敵之事。」
張樞密使用餘光看著左下方的紫袍,欽佩他不怕死的膽色,都這等時候了,還敢主動捋虎鬚。
「侍中認為如何?」
將口燦蓮花,勸動他遷都的人殺掉以後,唐匡民心中的狂怒便扯出來一個口子,他用上極大的自制力,才將自己內心翻湧起來的暴戾壓住,沒有傾囊而出。
退,他是絕不可能退的。
他若是帶著朝臣往南退去,拱手送出北地,不用史官工筆直言,他光是每日想起這件事情,就像是用刀天天扎自己一下似的。
這個臉,他丟不起。
不怕死的傅伯廉,繼續說著不要命的話:「臣以為,該當調動河南道——」
「侍中的意見,朕已知曉。」唐匡民沒從他嘴裡聽到什麼新鮮意見,開口打斷道,「陳德,你親自去宣謝侍郎和雲舒郡主來見。」
傅伯廉唇瓣抿了一下,最終也只是行禮退到一邊,讓陳德出門去,他則垂手靜立。
殿中寂靜下來。
陳德在殿中行走,也不敢失儀,等出了殿門,才敢加快腳步,並且令左右:「去,讓謝侍郎的護衛將朝服送到大理寺獄去。」
他得先拐去樞密院,將雲舒郡主請過去。
已然聽到動靜的雲舒,聽到傳令什麼也沒說,只道:「我與你一起去請謝侍郎。」
陳德抹汗:「郡主,可別讓——」
剩下的話滅在咽喉里,他脖子上架了一把橫刀。
「若是聖上怪罪我沒有馬上去見他,你就說我威脅你,非要跟著去大理寺獄。」她手中橫刀更緊了些,「明白?」
陳德感覺到刀刃就貼著皮肉,只要輕輕一動,他那一層老皮,就會濺出血來。
如同忠武將軍那般。
唐家人,都是一群不會心軟的傢伙。
「好,好。」他只能答應。
唰——
雲舒郡主將橫刀收回,提著他的領子,把人帶到馬上,策馬奔去。
朝廷急召,街上奔馬不會有任何罰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