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秦放鶴上朝,半路遇到汪淙,師兄弟二人的轎子緊挨著說話。
這會兒天氣還有些熱,昨兒夜裡才下了雨,轎內其實是有點悶的,但秦放鶴曾經歷過刺殺,一朝被蛇咬,如今也著實怕井繩,已鮮少當眾騎馬了。
「鄭掌院懦弱,是否會動搖?」
對鄭掌院,汪淙沒什麼私交,一直以來的印象就是根牆頭草,之前聽秦放鶴說找了他,總覺得提心弔膽。
「自然會動搖,此乃人之常情。」秦放鶴搖著扇子坦然道。
汪淙:「!!」
你要不要聽聽自己說了什麼!
秦放鶴失笑,「若非如此,此計也就不成了。」
這世上的人情往來,終究逃不過一個「利」字。
「正因他懦弱,所以才更擅長趨利避害,既然答應了我……商人尚知一貨不可兩賣,更何況鄭掌院?若再去幫傅芝,便是背信棄義,先惡了我。一日不忠百日不用,傅芝也不會信任他,就是死路一條。」
所以自鄭掌院答應合作的那一刻起,便不會有背叛的可能。
果然,秦放鶴去到內閣後不久,吏部就接到旨意,命北國子監祭酒孔姿清預備年末入京述職。
秦放鶴終於鬆了口氣。
總算成了一大半。
只要孔姿清能回來,一切好說。
當日盛和帝對傅芝的敲打起了作用,接下來的幾個月,一切都順暢得不可思議:
傅芝一旦安穩下來,秦放鶴也沒有繼續發威,朝廷上下一片平和之氣。
而盛和帝也理解了一點先帝緣何對秦放鶴如此器重:此人是真的很好用!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分寸,辦事細緻周密,你想得到的,他想到了,你沒想到的,他也想到了。
他永遠只會在該出現的時候出現,不該出現的時候半個鬼影都不見。
他也不會憑藉和倚仗自己的資歷、榮耀和功績,在任何人面前要挾、喋喋不休。你服氣便服氣,不服氣,他就再用實際行動讓你服氣。
秦放鶴確實真正做到了「就事論事」,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盛和帝也進一步理解了,為什麼那麼多臣子、潛在的競爭對手,卻對這個人心悅誠服,因為他是真的不貪功,也真的不介意你之前到底是什麼立場,必要的時候會毫不遲疑地推你一把。
只要不繼續跟他對著幹。
到底不是自己一手提拔的臣子,盛和帝難以對秦放鶴交付全部的信任,所以前前後後,也冒險試探過幾次:
曾有幾樁肉眼可見會立功,方便刷資歷的輕快差事,盛和帝不打招呼就直接分派給與秦放鶴一黨毫無關聯,甚至是敵對的人去做。
秦放鶴知道後沒有反對,只是例行分析了此人的能力和長短,要麼痛快撥款,要麼再建議添幾個不同陣營的可靠的人輔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