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肇拔這髮簪,不過是為解一解困窘,其實還真沒想得太多。此刻見遠黛如此,反倒怔了一下,目光便也自然的掃了一眼手中的那根髮簪。那只是一根極為普通的赤金累絲長簪,在百里肇看來,除卻簪身鐫刻的那八個字外,這根長簪幾乎可算得一無是處。
任由遠黛劈手奪過那支金簪,百里肇若有所思的道:「『華枝春滿,天心月圓,倒是一句頗有味道的話!這支簪子,可是你及笄時候所用之物嗎?」
富貴人家,於女兒的及笄之禮通常看的極重。通常會在及笄禮前為女兒定製數根長簪,這種簪子,若無意外,一般是會作為隨嫁之物隨女子出嫁,終身不離。甚至死後,也會以之隨葬。而用於及笄禮的這種簪子,簪身之上都會鐫刻一些吉語,以示對女兒的期許。
不無惱怒的瞪了一眼百里肇,遠黛最終也還是點了點頭:「是!」
百里肇也不氣惱,只道:「『華枝春滿,天心月圓······,此語細細咀來,卻是余香滿口,於你的脾性,卻又極為相宜。只是不知出於何處?」
遠黛心中原是極氣惱的,然此刻見百里肇這般沉穩平和,自己若在吵嚷下去,倒不免顯得自己小雞肚腸,輕哼一聲之後,她道:「這話源於何處,我也不知!我只知這簪乃是我及笄之時,義父親手為我鐫刻。」說到這裡,遠黛畢竟還是氣不過,又自瞪了百里肇一眼。
她也不等百里肇再說什麼,只揚聲叫道:「杜若!」杜若等幾人正在外頭候命,聽得遠黛呼喚,忙自走了進來,朝二人行禮之後,再站起時,忽一眼瞧見百里肇,卻不由的怔了一下。
此刻的百里肇,也委實有些狼狽,左足長靴已被脫了下來,襪子卻只除了一半,這會兒正自松松垮垮的掛在腳尖上,更與上半身端正的一絲不苟的衣飾形成了一種鮮明的對,讓人看著,只覺得詭異無比。饒是杜若平素已是喜怒不行於色,這會兒也還是忍不住的回頭看了一眼遠黛,看那意思,倒是要確定一些什麼似得。
正文 第六十一章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百里肇也是沒料到遠黛會忽然叫了杜若等人進來,但遠既已叫了,他也不好多說什麼,淡淡一掃幾名面色古怪的丫鬟,冷淡吩咐道:「伏侍盥洗!」
百里肇從來也非是什麼和顏悅色的主子,幾個丫鬟心中雖都覺得古怪,在他面前卻也不敢表露,更遑論追問什麼,秀雅更匆匆答應了一聲,轉身快步的出去了。
遠黛所以叫了丫鬟來,其實並無其他意思,只純粹是不願再與百里肇獨處一室,對於其他倒也並沒多想。及至發覺不對,也已來不及再做什麼,既已如此,她便索性不去管了。
掃了一眼面色如常、眸光怪異的杜若,又看一眼一邊立著,想笑又不敢笑的翠衣,遠黛淡淡吩咐道:「來替我梳發!」言罷也不看眾人,逕自在梳妝檯前坐下,且將手中一直握著的金簪隨手放入面前的揀妝盒子裡頭。這事她如今想來,也覺自己是反應過度了,以百里肇的身份,又怎會起意要奪ˉ她的髮簪,這般一想,遠黛心中不免也有些歉然,不過這份歉然這會子她是決計不會表露出來的。杜若正巴不得這一聲兒,聞言之後,忙自上前,替遠黛卸下發上簪環,又取了象牙梳子,簡單的替遠黛將那一頭烏黑油亮的長髮結了個纂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