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巧搖頭,下晌請了村裡有經驗的生婆,將崔三娘身下的撕裂傷清理縫過。
天熱,那一處潰膿發了腐肉,折磨起來縱是人昏著,下意識還在呼疼喊阿娘呢。
「大夫說醒不醒得看往後。先養傷口,再補氣血。十天半個月,是沒指望了。」
阮氏抿抿嘴,復道:「好歹保住命了。」
東屋子前後對窗開著,直起身能瞧見裡頭崔三板愣愣地守護身影。
一個兩個,倒是重情。
「你是為豐收,小白是為妹妹,說起來倒是緣分。」
秦巧抬了抬眼,「今日太忙,也不知胡老是怎麼周旋的。」
「我問過了。」阮氏回道:「姓屠的活該遭報應絕後!崔八跟了他這麼久,臨到頭,還要吃一口發命錢。
胡老沒說細的,只說給牛氏花了二兩,讓她從中取巧。崔八拖在村里就是個死人軀殼,能再換點銀子多划算吶,所以鬆口叫胡老拉走。」
這事兒若是自己或是崔三去辦,必然麻煩。
左右又欠了胡老一回,秦巧記在心裡。
一時無話。
過半晌,阮氏壓低聲音小心問:「那孩子...?」
「死了。」
秦巧冷聲,「活著也是屠生牽絆八娘的繩子,死了最好!」
阮氏說是,覷她面色不虞,寬慰起來:「嫂子曉得你心裡恨,可實在不必。」
「屠生作惡,你當那頂官門的人不曉得?莫說罪奴,就是咱們小百姓,挨了青天那幾個混子的欺負,若不是牛郎君臉面,咱們能掙出口氣?」
「這話你聽了,也說給小白聽,讓他守著他妹妹好好的。空了就求神拜菩薩,讓老天開開眼。」
阮氏是瞧出秦巧眼底的恨意,怕他們一個想不開,血性衝動反要自己性命。
秦巧搓搓臉,「是我慌神了,先前那婆婦說的話聽得我心頭髮寒,這才失態。」
她勉強笑笑:「嫂子先去睡吧。」
夏日的晚間,忽而冒起小雨。
臨到天邊魚肚白,崔八娘夢魘似的喊聲驚動了人,一探手額頭滾燙,忙又灌了一大碗湯藥進去。
日中雨勢不減,風也吹得厲害,東屋松爽幾分,秦巧又用溫熱帕子給崔八擦拭過,連帶著底下的傷口一併換了新藥粉。
下晌霧雲沉沉,間或劈起閃電。
慌闔上門窗,噼里啪啦的雨水中,屋內死寂,唯有桌上汩汩壺爐水聲,崔八娘睡得昏沉,阮氏接過照料的手,送服了些搗成爛泥的飯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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