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家多少條命?”他一笑:“封某賤命一條,倒是聽過自古忠義兩難全的道理,可我封重彥偏不信,今夜先來搏一把‘義’字,再以死來全‘忠’,也算是兩全了。”
他聲音陡然一提,穿透了雨霧,“咱們陛下仁厚,待臣如友,愛民如子,斷不會因為封某的一時無奈,而興連坐那一套。”
烏雲如濃墨潑灑,豆大的雨點怒濤洶湧卷上玉階,似是千軍萬馬鏖戰急,一陣一陣的吼聲如同飛瀑鳴雷令人心驚。
內殿,皇帝躺在龍榻上,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滿目失望。
報信的人跪在了殿外,已經抖成了篩子,磕磕碰碰地稟報導:“陛下,封大,封重彥反了!”
皇帝遲遲沒有說話,屋內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凌墨塵搭在他兩鬢上的手指卻沒停,繼續不輕不重地替他按著。
片刻後皇帝同他說了一聲,“去吧,朕要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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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安從未見過瘋起來的封重彥,之前聽人說梁餘被他破了一隻手,不曾親眼看到過程,如今見他朝著自己衝來,就像是一頭藏在黑夜裡的猛獸,終於在這個夜裡覺醒了。
十步之內,見一個殺一個。
竟無一人能近身。
高安臉色漸漸地起了變化,忽然回過頭沖屋內喊道:“快動手!”
屋內的情況卻並不如意。
高安走後,沈明酥並沒有反抗,等著許臨川拿起刀子走向她,拖出她胳膊,挽起了她的寬袖,再慢慢地翻過她的手腕。
只見那白皙的手腕內側,平平坦坦,只餘下了一道淺淺的疤痕。
許臨川一愣,抬頭看向她,眼裡一片驚愕,滿是不可置信。
沈明酥看著他怔愣的神色,笑了起來,“怎麼了表哥?很意外嗎?”
許臨川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忘了反應。
“你這一輩子都不如我,你壓根兒就不是學醫的料,知道為什麼嗎?”沈明酥一笑,“因為你心術不正,父親常說‘醫者仁心’,你一個字都沒記住,從小你就看不慣我,每回我被父親誇了後,你都會來找我的不痛快,夜裡故意在我窗前徘徊,知道我怕黑,裝神弄鬼地來嚇唬我,你恨我,還曾往我碗裡下過|藥,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我心疼你沒爹沒娘,沒有人教你何為善,一次次地原諒了你。”
“但像你這樣的人,又何嘗會知道別人的忍讓,今日你來,是想要我死,可我這條命太搶手了,還輪不到你。”
沈明酥說完,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過他手裡的刀子,反手插向右後方的太監腹部。
沒料到沈明酥會武,身後的太監躲避不及,腹部結實地中了一刀,痛疼還沒蔓延開,沈明酥的手肘再次碰到他的傷口,隨後整個人撲過去,動作之快,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
等幾人回神,她已經重新拾起了地上的匕首。
雨夜雷光閃爍,光亮照在她的臉色,她雙目中帶著冷清,哪裡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女子。
能被高安帶在身邊的人,個個都是練家子,先前被她刺傷一人,掙脫出來,全是因為對方沒有對她設防。
上頭早就吩咐過,今夜必須得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