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我只會給你訂旅遊雜誌。」
公事公辦的即興演講並不困難,尤其是時常出現在命題作文里的同學友誼。何況虛幻的程椋正陪伴著他。作風散漫地與萬松岩勾肩搭背的程椋,要求他把話筒讓給自己。
編造出來卻無比真實的程椋,顯然比主持人更會調動學生的情緒:「等下叫萬松岩唱歌給你們聽。」
甚至可以:「等下跳女團舞……」
是雷鳴般地掌聲驅散了程椋的身影。鞠躬又站直身體的萬松岩,更加清楚地發現他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下場之後,萬松岩沒有回到班級為他預留的座位。過去的程椋把他指引至逃課的路線。曇花一現出現在附中的程椋,不可磨滅地讓萬松岩產生程椋偷偷在其他班級借讀的錯覺。
但是為了保證畢業典禮之後的狂歡,小學部的孩子們提前得到了解放。向來安謐的後門變得人聲鼎沸,前來接孩子的家長喜憂參半;對於提前放學不是歌頌就是抱怨。
被沖淡的程椋則停留在鋪天的綠意上。當萬松岩試圖在蟬鳴中採集回憶的碎片時,他看見的卻是其樂融融的一家三口。
……巧合是很容易在他們身上捕捉到程椋的影子。
「萬松岩?」
是職業裝扮的女性叫住了他,「我也想找你。」
即便有公司和保險的雙重保障,萬松岩的家庭還是幾乎承擔了程椋所有的醫藥費。以至於身為律師的母親,一身本領毫無用武之地。
皮鞋的褶皺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小跑前來的母親,抽出一張銀行卡遞給萬松岩:「你留學開銷不會小,你爸爸媽媽墊付的錢,基本上都在裡面。」
當然把雙手背在身後的萬松岩,表示自己不會收取。他需要補償自己的愧疚心理:「我很對不起程椋。」
「不要這樣想。」
母親耐心地向萬松岩解釋,大家都是事故的受害者。其中保護萬松岩免於受傷的程椋,應該享受英雄而非落魄之人的待遇。病房裡的程椋從來沒有責怪過萬松岩,他屬於人之常情的愧疚應該早日消散,「或者等程椋出院,你們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那時候萬松岩才明白,在理化公式間如魚得水的自己,無法以冰冷等號將巨額數目的金錢與程椋擺上配平的天枰。懦弱的駐足同樣容易理解。矛盾的化解與某種承諾或保證密不可分,而即將遠渡重洋的萬松岩,顯然無能為力。
然後程椋的父親追了過來。更加偏愛大團圓的父親,跳躍到了未來的話題。他拍胸脯向萬松岩保證:縱使沒有血緣的紐帶,他也願意把萬松岩視如己出。